柠檬雪宝糖的甜腻香气与旧书和羊皮纸混合，构成了校长办公室永恒的背景基调。
伊莱坐在一把扶手椅里，身体略微前倾，正在向邓布利多阐述他对“牢不可破的誓言”与德拉科任务之间关联的推测，以及他基于炼金术假死可能性的初步构想。
他的逻辑清晰，语气平稳，翠绿色的眼睛在叙述复杂环节时闪烁着专注的光。
然而，在他停顿下来，等待邓布利多反应的那几秒钟空当里，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了一下。
那是一个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指尖模拟着捻动某种圆柱形物体的触感。
紧接着，他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小动作，手指立刻顿住，自然地滑到膝盖上，握成了松散的拳头。
邓布利多没有立刻回应，他那双锐利的蓝眼睛透过半月形镜片，静静地落在伊莱的脸上。然后向下，短暂地扫过他刚刚无意识摩挲过的手指，又回到他的眼睛。
老人的目光里没有评判，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观察，以及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混杂着关切与悲悯的复杂情绪。
“你的思路一如既往地缜密而富有创造性，伊莱，”邓布利多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将古老的‘生命蛰伏’技艺应用于如此…迫在眉睫且凶险的局面上，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更精确的计算。”
他顿了顿，指尖相对，“关于誓言，你的推测很有道理，与我所知的某些情况可以互相印证。”
他话锋未转，却用了一个略显突兀的过渡：“在思考这些沉重计划的同时，你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辅助思考的方式？”
他的视线再次若有若无地掠过伊莱的手指，然后从桌上的银盘里拿起一颗新的柠檬雪宝，却没有吃，只是放在掌心轻轻转动，晶莹的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
伊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他立刻明白了邓布利多在指什么。
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并不陌生，但这次涉及的是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甚至对自己都有些厌弃的新弱点。
他垂下眼帘，避开那道过于洞察的目光，嘴角抿紧了些。
“一点…习惯。帮助集中精神。”他回答得简略，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点，带着不易察觉的防御性。
他不想讨论这个，这太私人，也太…渺小。这与他正在筹划的生死大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习惯，”邓布利多重复道，语气依旧平和，像在讨论天气，“它们有时是忠实的仆人，有时却会成为狡猾的狱卒。尤其是当我们压力过大，需要抓住点什么的时候。”
他将那颗柠檬雪宝放回盘子，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我记得，很多年前，我也曾一度依赖蜂蜜公爵的某种特别提神的硬糖——它们会让舌头发麻，但确实能让疲惫的大脑重新转动几小时。当然，后来波比发现它们对老年人的心脏不太友好。”
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丝怀旧的、略带狡黠的微笑。
“老人就是不能吃太多糖。”伊莱冷漠地说。
他顿了顿，最终声音有些干涩，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它…不影响正事。”
“我相信不影响，”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你向来知道分寸。我只是忍不住想，在应付汤姆的‘小礼物’…”
他的目光在伊莱左手的戒指上短暂停留，“应付西弗勒斯的‘额外关注’，应付如此复杂的炼金推演，还要对抗药物残留的时候…或许你的身体和神经，已经在承担远超它们应有负荷的重量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语气变得更加恳切，“伊莱，你的计划至关重要，它可能为我们赢得难以估量的转机。但执行计划的人，同样重要。”
“我不希望看到，在计划成功之前，你先被那些试图帮助你坚持下去的东西拖垮。”
他推了推那盘柠檬雪宝。“或许，下次你觉得需要辅助思考时，可以试试这些？它们除了让舌头发麻，至少还能提供一些真实的糖分。当然，牙医可能不会赞同。”
他又露出了那种略带顽皮的笑容，试图驱散一些过于沉重的气氛。
伊莱看着那盘晶莹的糖果，又看了看自己无意识中又微微搓动了一下的指尖。
烟草的渴望并未消失，但在邓布利多平静而包容的目光下，它似乎褪去了一些控制力，显露出其本质——一种在巨大压力下的，笨拙的自我安慰。
“我会考虑的。”伊莱最终低声说，没有承诺，但也没有拒绝。
他重新抬起头，将话题拉回正轨：“关于替代水晶的材料，我查阅了禁书区的部分资料，有一个可能的选择，但需要去一趟…”
讨论继续，关于生死的庞大计划再次占据主导。但在谈话的间隙，邓布利多偶尔会自然而然地将糖果盘子往伊莱的方向推近一点点，或者在自己吃糖时，也示意伊莱自便。
当伊莱离开校长办公室时，他的口袋里被邓布利多不由分说塞进了一小包蜂蜜公爵的多种风味软糖。
“换换口味，”老人笑着说，“或许比总是同一种‘思考辅助’更有趣。”
走在回廊里，伊莱的手指在口袋外缘碰了碰那包糖，柔软的触感与记忆中烟草的干燥粗糙截然不同。
接下来的日子，霍格沃茨笼罩在一种外松内紧的奇特氛围里。O.W.Ls和N.E.W.Ts考试的临近让大部分学生埋头书海，暂时无暇他顾。
但敏感的人，比如哈利，能感觉到平静水面下的暗涌。
费尔奇和斯内普的巡逻更加频繁且不近人情，城堡某些角落偶尔会出现警惕的陌生视线——哈利怀疑是魔法部的人。
而马尔福…马尔福似乎更苍白、更沉默了，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或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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