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府内，马窦来正焦急地在书房踱步。自从三日前看到那张告示，他就派人暗中在城中寻找。
如今知道梦婆大人进了锦州城，他反而静不下心了，恨不得立马去请她进府。
身为锦州城最富有的皇商，他自然有的是消息渠道。
而且他对梦婆的本事，知道得更加详细。自家这些事，只要她愿意出手，肯定可以解决的。
他已经三十五了，若是再无子嗣，这家大业大的，迟早是要败的。他不是没想过收养子，只是…终究是外人！
怎会和自己是一条心呢？！
“老爷，来消息了！”
管家匆匆推门而入，压低声音道，“与告示画像上极为相似的女子，住进了悦和客栈。”
马窦来眼中精光一闪：“备轿，我亲自去请。”
午时刚过，当秋瑾看到站在客栈门口的马窦来时，并不感到意外。
这位“马大善人”身着锦袍，面带和善的笑容，身后跟着四个家丁，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
“这位姑娘，在下马窦来，冒昧打扰了。”马窦来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听闻姑娘精通玄术，府上近日怪事连连，想请姑娘过府一叙。”
秋瑾的目光在马窦来脸上停留片刻，淡淡道：“自作孽！”
马窦来心中一凛，脸上笑容不变：“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只是…府上近日...唉，说来话长。若姑娘肯移步，在下必有重谢。”
秋瑾轻轻点头，带上包袱，吐出两个字：“带路。”
客栈外另一波人看到此景，暗中着急。
等到傍晚时分，刘春等人姗姗来迟，那人赶紧上前禀报。
“无妨！只要人还在锦州城…现在随我去一趟旅行马府。”
马府的奢华，是人人都知道的，锦州城不少达官显贵也都称赞过。
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富贵。然而在秋瑾眼中，这座宅邸却笼罩着一层常人看不见的黑气。
“姑娘这边请。”马窦来将秋瑾引入正厅，命人奉上香茶，“实不相瞒，自从看到城门口的告示，在下就一直在寻找姑娘。”
秋瑾拿着茶盖拨弄着茶盏，问道：“告示贴了几日了？”
“已有三日了…”
马窦来叹了口气，又转了话题：“我马府这些年来怪事不断…先是发妻病逝，接着儿女夭折，如今夫人又昏迷不醒...”
“你可曾后悔？”秋瑾停下动作，黑色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
马窦来被这目光看得心头一颤，站起身，鞠了一躬。
语气诚恳道：“窦来知错！还请大人能出手相救！从今往后，我一定多做善事，不为福报，只求能补偿一二…”
“马老爷…”秋瑾漆黑的眸子如古井般幽深，她出言打断道：“这十三年来，没有子嗣才是你的心病吧？”
马窦来手中的茶盏突然倾斜，褐色的茶汤在锦缎衣袍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他慌忙用袖口擦拭，却越擦越乱：“姑娘说笑了，我…我…”
否认的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他不想要子嗣吗？做梦都想要！他原本从不信鬼神，可自从张氏和一双儿女死后，再也没有孩子能活过一岁…
“？”秋瑾指尖轻点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那她可有托梦给你？你可有问过，她为何要带走你的孩儿？”
屋外忽起一阵阴风，将窗棂吹得咯吱作响。
马窦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撑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犬子是天生的弱症，小女则是染了时疫...”
秋瑾站起身，看着他：“除了张氏给你生育的一双儿女…其他人可孕育你的子嗣？”
秋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浑身发抖的马窦来，语气仍是平平道：“你可知梦婆一脉最恨什么？”
不等回答，她自问自答道：“最恨有人拿夭折的婴孩作谎。”
秋瑾：这不是梦婆一脉最恨，是我刚加上的。以后就是了…
马窦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大人明鉴！”他喉结滚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窦来知错！只要大人能化解府中灾厄，我愿散尽家财...”
此时，一阵风突然吹来，扑灭了靠窗棂的一盏烛火。
昏暗的光线中，衬得秋瑾苍白的面容半明半暗：“马老爷，你当年入赘张家时，可是真心的？”
马窦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上。他望着祠堂方向，恍惚间似乎又看见十三年前那个夜晚。
张采霏临死前死死攥着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里：“窦来...你要照顾好爹娘...还有好好照顾羡宁、羡晏，抚养他们长大…”
他已不记得当时怎么回答了，好像是流着泪点头？
“你先好好想想…”秋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来寻我。记住，天下怪事，皆有因果。”
她转身离去时，廊下的灯笼突然齐齐熄灭。马窦来在黑暗中听见最后一句话飘来：“你夫人，一点都不冤，她该的！你，也不冤，也是你应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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