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巷深处,被数十盏灯笼火把照得亮如白昼,连青石板缝隙里生长的苔藓都纤毫毕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锦衣卫校尉和顺天府衙役们如同雕塑般肃立警戒,唯有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中央几人低沉的对话声,打破这死寂的夜。
张绥之蹲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寸地面、墙角。他摒除了所有杂念,将因黄莺儿失踪而带来的焦灼与心痛强行压下,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情感受挫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冷静的探案者。陆昭霆抱臂站在他身侧不远处,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微微抿紧的薄唇和偶尔扫过张绥之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透露着他内心的不以为然。他久经沙场,办过无数大案要案,更相信刑讯逼供和缜密的逻辑推演,对于这种近乎“扫地式”的现场勘查,尤其主导者还是个文弱书生,他心底是存疑的。
“张大人,”陆昭霆终于开口,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此处已被反复搜查过数遍,除了些杂乱脚印和垃圾,并未发现明显线索。夜色深沉,光线下许多痕迹难以分辨,不知张大人可有何头绪?” 他的话听起来是询问,实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质疑。
张绥之并未立刻回答,他依旧保持着蹲姿,手指轻轻拂过地面一道不太起眼的、比其他车辙印更深、轮距也明显更宽的痕迹。他抬起头,目光沉静,看向陆昭霆:“陆镇抚,绑走一个成年女子,尤其是……如黄小姐那般身量的,绝非易事。歹徒若要迅速转移,不引人注目,使用车辆是最可能的方式。而且,绝非寻常载客马车,需得有足够空间,且能掩人耳目。”
他站起身,指向巷口方向:“请陆镇抚立刻派人询问附近百姓,尤其是在案发前后那个时辰,是否有大型车辆经过此地?比如……米行的运粮车、马行的货车、或者……茶庄、酒楼的运货马车?
陆昭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张绥之思路如此清晰。他不再多言,立刻对身后一名小旗官递了个眼色。那小旗官会意,手一挥,几名精干的锦衣卫立刻散开,如同鬼魅般融入周围的黑暗中,开始挨家挨户低声询问。
吩咐完毕,张绥之重新蹲下,注意力回到地面。他几乎是匍匐前行,鼻尖几乎要贴到地面,仔细分辨着混杂在泥土和腐草中的细微之物。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墙角与青石板接缝处几片极其细微的、深褐色的碎屑上。他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银筷将其夹起,凑到火把光下仔细观看。
“陆镇抚,请看此物。”张绥之将银筷递到陆昭霆眼前。
陆昭霆凑近,借着跳跃的火光,看到筷尖上是几片蜷曲的、质地细腻的叶片碎屑,隐隐散发着一种极其淡雅、却异常醇厚的冷香。他皱了皱眉:“茶叶碎屑?这有何稀奇?方才我还看到破布、果壳,此处靠近民居,有这些杂物不足为奇。”
“不然,”张绥之摇头,语气肯定,“陆镇抚请看,这茶叶形如雀舌,色呈乌润,香气凝而不散,乃是顶级的明前芽尖,且焙火工艺极其精湛。再看此地,”他伸手指了指周围破败的墙垣和脏乱的环境,“柳枝巷乃是贫民窟,住户多为贩夫走卒,终日为生计奔波,岂会饮用、更遑论将如此昂贵的茶叶随意遗落在此?此物与此地环境,可谓格格不入!”
陆昭霆闻言,神色一凛,再次仔细看向那茶叶碎屑,果然觉得不凡。他不得不承认,张绥之的观察力确实敏锐。
就在这时,先前派去询问的锦衣卫小旗回来禀报:“镇抚大人,张大人!问到了!巷口一个卖炊饼的老汉说,约莫一个多时辰前,确实看到一辆拉着不少箱子的马车进过巷子,样子像是……像是茶庄运货的马车!当时他还纳闷,茶庄的车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不过……”小旗顿了顿,面有难色,“那老汉说,车帮上原本该写字号的地方,被一块脏布给刻意挡住了,没看清是哪家茶庄。”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陆昭霆眉头紧锁。
张绥之却并未气馁,他再次将注意力投向地面那深重的车辙印。他示意一名锦衣卫将火把凑近,自己几乎将脸贴到地上,用手指细细丈量轮距,又仔细观察碾入泥土中的纹路。突然,他眼神一凝!在车辙深深的凹槽底部,以及边缘被带起的湿泥中,他发现了一种细微的、与其他灰黑色泥土截然不同的物质——一种呈现独特赭红色、质地细腻粘稠的黏土!
“陆镇抚!快看这个!”张绥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他用银筷小心地刮下一点红色黏土,“此土颜色朱红,质地细腻且粘性极强,绝非京城附近常见的黄土或黑土!下官曾翻阅地理杂记,记得有一种‘朱脂泥’,因其色泽殷红如朱砂,质地特殊,只出产于西郊皇窑厂附近,专用于烧制宫廷御用的琉璃瓦和部分精细瓷器!寻常车辆,绝无可能沾染到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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