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微微偏头，似乎有些不解。在她看来，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的尸体，都只是“材料”，是死亡力量的载体，转化为亡灵能为接下来的战斗提供更多兵力，是最高效的利用方式。陈楚的命令，在她那偏向死亡本质的思维中，显得有些……“浪费”和“多余”。
但她并未质疑或反驳。作为被雇佣的英雄，服从领主的命令是第一准则。
“是，大人。”露娜垂下眼帘，手中的死亡能量性质悄然转变，她开始专注于那些散发着硫磺和深渊气息的恶魔残骸，将它们转化为亡灵。而对于人类遗体，她则命令手下的亡灵将其小心搬运、集中起来。
这一细微的差别，却被城墙上、以及后来走出城协助打扫战场的灰石镇军民们，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他们原本看到亡灵大军在收敛尸体时，心中不免有些发毛和担忧，害怕自己英勇战死的亲人、战友，死后也不得安宁，变成那些苍白怪物的一员。
但陈楚的命令，如同定心丸一般，瞬间驱散了他们心头的阴霾和恐惧。
“领主大人……不让亡灵碰我们的人！”
“他命令只转化恶魔的尸体！”
“他在尊重我们的死者！”
感激之情，在原有的救命之恩上，更深了一层。这不仅仅是武力上的拯救，更是一种文化上的尊重和人性上的关怀。陈楚在他们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个拥有恐怖力量的强大援军领主，更是一位懂得分寸、尊重生命（即使已逝）的仁厚统治者。
连灰石镇城主，那位见惯了生死和利益交换的老贵族，在听到下属汇报这一细节时，也不禁动容，对陈楚的评价再次拔高。
他知道，在人心惶惶、道德底线可能因战争而不断被突破的此刻，陈楚这种既强大又“讲规矩”、尊重本土传统的表现，具有多么巨大的吸引力和政治价值。
陈楚并没有想那么多。他下达这个命令，只是出于一种基本的底线——不亵渎为保卫家园而牺牲的勇士。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正是这种“理所当然”，在残酷的战争中，显得尤为珍贵。
灰石镇尽管满目疮痍，但幸存下来的喜悦和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让城主倾尽所有，在还算完好的市政厅内，为陈楚设下了一场虽然简陋却诚意十足的宴席。
宴席上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多是本地存储的干粮、腌肉，以及从地窖中取出的、平时舍不得喝的好酒。但气氛却异常热烈和真诚。
几杯酒下肚，灰石镇城主（名叫埃德加，一位世袭边境男爵）脸上的劫后余生之色稍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和疲惫。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最信任的书记官，向陈楚详细讲述了帝国如今的惨状。
“陈楚阁下，不瞒您说，您今天救下的，可能不只是我这一座灰石镇。”埃德加男爵的声音沙哑，“如今的狮鹫帝国，就像一件被虫蛀空了的老房子，表面上还能立着，但到处都是破洞，风一吹就可能彻底垮掉。”
他指着墙上简陋的军事地图，痛心疾首：
“恶魔的传送门，根本防不胜防！它们不像以前的小股渗透，现在是成规模、有预谋地直接在帝国腹地、交通枢纽、甚至一些次级城市附近直接开启稳定的大型传送门！”
“帝国军团四处救火，疲于奔命。往往这边刚扑灭一处，那边又冒出来两处。兵力被极度分散。”
。”
“最关键的是——”埃德加男爵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恐惧，“天使军团损失太惨重了！据说在帝国北境的‘泣血山谷’战役中，为了阻击一支恶魔主力军团，超过两百名天使和大天使陨落！天空都被他们的圣血染红了！现在帝国的天空，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天使成群结队地飞翔了……”
“没有天使驻守的城堡和城市，防御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他捶了一下桌子，“恶魔的空军（烈火精灵）和那些会瞬移的魔鬼，可以轻易突破常规防空，直接攻击城墙和指挥部。像我们灰石镇这样的二级城市，以前至少会有一两名天使象征性驻守或定期巡逻，现在……根本指望不上。我们能撑这么久，全靠士兵用命去填，和一点点运气。”
“我这城，就是运气好，刚好在恶魔先锋军撞上铁板之前，还没被彻底砸烂。”埃德加苦笑道，“但帝国像我们这样‘运气好’的城，太少了。更多的，是在绝望中陷落，被屠杀一空……”
他透露，帝国中枢——王城，目前还在坚守，但也承受着巨大压力，并且与很多行省失去了稳定联系。各地领主和残存军队各自为战，形势一片混乱。
陈楚静静地听着，心中对局势的严峻性有了更直观的认识。恶魔的战略很明确：利用传送门的多点开花，分散并消耗帝国主力（尤其是天使军团），然后以绝对优势兵力逐个击破防御空虚的据点。这是一种典型的“中心开花，四面楚歌”的战术。
“男爵阁下，感谢你的信任和情报。”陈楚回敬一杯，语气沉稳，“恶魔的攻势虽猛，但并非无懈可击。它们分散兵力，同样给了我们集中精锐、逐个歼灭的机会。”
“灰石镇我会留下一部分兵力协助防守，并建立稳定的联络和补给通道。”
“我的目标，是寻找并摧毁恶魔在附近区域的关键传送门节点，切断它们的兵力和补给线，同时尽可能集结还在抵抗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地图：“你知道这附近，哪里的恶魔活动最频繁，或者有大型传送门存在吗？”
埃德加男爵精神一振，立刻指向地图上东北方向约一百五十里处的一片山地：“黑谷！那里原本是我们开采黑曜石矿的地方，一个月前彻底失联。之后不断有小股恶魔从那个方向涌出，袭击沿途村庄和哨所。我们派去侦察的小队都有去无回。我怀疑，那里很可能有一个稳定的恶魔前哨基地，或者就是一处传送门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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