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炊烟袅袅。位于京郊东北的田庄在夕阳余晖中显得宁静而平凡,土坯房舍错落,鸡犬之声相闻,与一路行来的杀机四伏恍若两个世界。按照云曦记忆中的暗记,他们找到了庄内最深处、由一对聋哑老夫妇看守的独立院落。
老夫妇见到云曦出示的一枚半旧玉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与了然,恭敬地将三人引入屋内,便沉默地退下,仿佛三人的到来与寻常无异。
屋内陈设简朴,却干净整洁,炕桌上有备好的热粥和馍馍,甚至还有一套干净的粗布衣物。这份恰到好处的接应,让连日奔波、精神紧绷的三人终于得以真正喘息。
林清墨立刻重新为谢知玄检查伤势,确认“缠丝萝”的毒素并未反复,伤口也开始愈合,只是失血和连日劳累带来的虚弱仍需时间调养。他仔细地重新上药包扎,动作轻柔。
云曦则警惕地检查了院落的每一个角落,确认安全无虞后,才略微放松下来,坐在炕沿,就着温水慢慢啃着馍馍。她的目光落在谢知玄依旧苍白的脸上,心中那股后怕与愤怒交织的情绪再次翻涌。对方的手段层出不穷,从军方到秘教,从明杀到暗算,几乎无所不用其极。
“这处田庄,是母后当年的陪嫁,知道的人极少,连宫内档案都未必记载。”云曦低声说道,似在安慰同伴,也似在说服自己,“我们暂时应是安全的。”
谢知玄点了点头,感受着腹中温热食物带来的暖意,精神稍振。他环顾这间充满乡土气息的屋子,心中却无半分安宁。落霞别院的陷阱、那滴被利用的鲜血、还有赫连铮至今不明的状况,都像一块块阴云笼罩心头。“安全,恐怕只是暂时的。对方能量之大,超乎想象。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京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赫连将军究竟身在何处。”
夜色渐深,田庄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屋内油灯如豆,三人围坐,压低声音商议下一步行动。
“当务之急,是建立一条绝对可靠的联系渠道。”云曦指尖蘸了水,在炕桌上画着,“宫内的、长公主府的常规渠道恐怕都已不可信。我们必须动用‘暗线’。”她所说的暗线,是直属于皇帝、由已故母后一手协助建立的、独立于朝堂体系之外的一支隐秘力量,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林清墨沉吟道:“启用暗线风险亦是不小,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是否可以先设法联系魏国公府?魏老国公是殿下外祖,一向忠耿,或可信赖?”
“外祖年事已高,且国公府目标太大,恐已被多方盯紧。”云曦摇头否决,“暗线虽险,却是目前唯一可能避开所有耳目的方法。”她看向谢知玄,“你觉得呢?”
谢知玄凝神思索片刻,缓缓道:“殿下所言甚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暗线必须启用,但方式需极致谨慎。或许,我们可以利用田庄的日常采买,将信息夹带出去,交由绝对可靠的庄户,送往暗线指定的死信站。”他顿了顿,补充道,“同时,我们自身也需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此地虽隐秘,但既已入京畿,便无绝对安全之所。”
他的冷静与分析,让云曦心中稍定。她正要点头,忽然,屋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夜枭啼鸣的哨音!
三人瞬间噤声,云曦与林清墨同时闪至窗边两侧,谢知玄也迅速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那不是田庄应有的声音!
黑暗中,呼吸可闻。云曦手握破军枪,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院墙方向。林清墨指间扣住了银针。谢知玄亦屏息凝神,感受着周遭空气的流动。
片刻的死寂后,那哨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三短一长,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云曦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但眼中的警惕并未散去。这是她与极少部分核心暗卫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她同样以指甲在窗棂上轻轻刮擦,发出类似的回应。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精准地落在屋门外,轻轻叩响了门扉,同样是特定的节奏。
云曦示意林清墨与谢知玄保持戒备,自己缓缓拉开一道门缝。月光下,只见一个浑身笼罩在夜行衣中、身形矫健的男子单膝跪地,压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沙哑:
“殿下!卑职……总算找到您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云曦看清了来人的面容,心头巨震!此人竟是赫连铮麾下最得力的副将之一,赵破虏!他此刻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甲胄上沾满干涸的血迹与泥污,显然经历过惨烈的厮杀。
“赵将军?你怎么……”云曦将他让进屋内,迅速关好门,重新点亮油灯。
赵破虏看到屋内的云曦、谢知玄和林清墨,尤其是见到谢知玄安然无恙(尽管脸色不佳),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被巨大的悲愤取代。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虎目含泪:
“殿下!赫连将军他……他被困在城西大营,被自己人软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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