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并非从黑暗中浮起,而是被 绝对零度的酷寒 硬生生锻打成型。每一个思维火花都仿佛在凝固的空气中艰难迸溅,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像是在撞击冰封的牢笼。汉娜·星禾的感官复苏得极其缓慢,如同生锈的齿轮被迫咬合。
首先回归的是 触觉 。冰冷、光滑、毫无生命温度的平面紧贴着她的背部,透过破烂衣物刺入骨髓。随之而来的是 听觉 ——一种低沉、恒定、无处不在的 嗡鸣 ,仿佛来自地核深处,是这死寂空间唯一的心跳。最后才是 视觉 。 均匀、冷漠的幽蓝色冷光 从四面八方渗透出来,照亮了一个 完美无瑕的纯白六边形囚室 。没有门,没有窗,没有接缝,没有控制台,只有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冰冷。
她试图移动,身体却像被冰封了千年,每一个关节都在尖叫抗议,肌肉纤维撕裂般疼痛。肋下的旧伤和遍布全身的新伤在低温麻痹消退后,开始发出沉闷而尖锐的抗议。记忆的碎片如同雪崩般砸向她:剃刀女士最后的咆哮与自爆的光芒、银白色金属舱、崩塌的“锻炉核心”入口、裂隙中那只漠然的“眼睛”……还有更早之前,莉娅残影消散时那份沉重的托付,以及……哥哥林克将她推入相对安全角落时,那双总是沉稳的眼眸里瞬间碎裂出的、几乎将她灼伤的恐慌。
“哥……”干裂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带着血腥味的寒气涌入喉咙。绝望如同这无处不在的冷光,试图渗入她的灵魂。失败了。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挣扎,最终换来的竟是这口不知名的、高科技棺材里的永恒静滞。星禾的使命,维度平衡,哥哥和母亲……一切都……
不。
一股微弱却异常 执拗的暖意 ,从她始终紧握的左拳掌心传来。
是那点“源初”的残光!
它还在!在经历了能量风暴的冲刷和极寒的侵蚀后,它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不肯熄灭,顽强地搏动着,对抗着这片空间的死寂与冰冷。这微弱的悸动,比任何呐喊都更有力地拽住了她滑向深渊的意识。
不能放弃。用生命换来的机会,莉娅最后的馈赠,还有林克……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以他特有的、沉默而坚韧的方式战斗着。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剧痛和绝望。她开始以惊人的毅力驱动这具近乎报废的身体。翻身,爬行……每一个动作都缓慢得如同慢镜头,伴随着骨骼摩擦的涩响和肌肉的哀鸣。她像一只濒死的蠕虫,在这光滑得令人绝望的地板上艰难挪动,用尚且完好的右手和脸颊感知着每一寸墙壁,寻找着任何一丝不和谐之处。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
就在寒冷与疲惫即将再次吞噬她时,她的指尖在靠近地板的一处墙角,捕捉到了一丝 极其细微的、冰凉的空气流动 。
在这绝对静止的空间里,这一点点气流的存在,不啻于惊雷!
希望的火花骤然迸发!她立刻趴伏下来,将脸颊紧紧贴附在那片区域,屏住呼吸。
没错!确有气流!从那条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接缝中极其缓慢地渗入!
有空气循环!就意味着有突破口!有系统在运作!
这个发现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她以那个点为中心,更加执着地摸索、敲击、倾听。
终于,在无数次重复和对比后,她发现气流点上方一块墙板的叩击声,带着一丝 极其细微的空泛回响 。
就是这里!
她用肩膀抵住那块墙板,凝聚起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一顶!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在这绝对寂静中如同天籁!
墙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 精密繁复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维护夹层 !幽蓝的光源自夹层深处弥漫开来,映照出无数排列有序、流淌着微光的能量导管和晶体线路。其核心,一个 不断缓慢旋转、散发出柔和白光的复杂几何体 正稳定运行,无疑是整个空间的心脏。
而就在几何体下方,一个 暗金色的接口 旁边,蚀刻着一个让她血液几乎瞬间凝固的符号——
被橄榄枝环绕的、风格极其古朴的齿轮!
星穹枢教会起源时期的最高安全徽记!远比Ω所使用的符号更加古老、神圣,更接近传说中的“ 铸造者 ”时代!祖父奥古斯都那些最为晦涩、近乎癫狂的笔记中,曾用颤抖的笔触描绘过这个符号,称其为“ 共生序言 ”、“ 星禾之源 ”!
这个“寒霜摇篮”……难道并非Ω的造物,而是与星禾家族的起源息息相关?!它沉睡在这里的时间,可能远比星穹纪元更为久远!
更让她心神剧震的是,夹层内部,靠近几何核心的地方,一枚 琥珀色的指示灯 随着她的靠近,忽然开始闪烁。与此同时,她贴身藏着的、那枚来自遗民老妇人的 灰扑扑符石 ,竟然开始 持续地、明显地发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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