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部临时指挥中心里,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屏幕上,那道代表敌特信号的刺目脉冲峰,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钉在“厂职工医院住院部西侧特护病区三楼”!这个精确到五米误差的定位结果,像一盆冰水混杂着滚油,狠狠浇在林晚星的心头。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陷进掌心也浑然不觉。从扫大街的泥泞中挣扎出来,凭借在二分厂那场惊心动魄的淬火之战赢得特聘技术员的铜牌,又因那份仓促却已成定局的婚书成为陆砚川法律上的妻子,好不容易在技术领域和个人身份上都站稳脚跟,刚看到改变命运的曙光,却又被卷入这深不见底的漩涡。她的丈夫,那个为了救她后背灼伤深可见骨、才撤下氧气面罩、连坐起都困难的男人,正躺在那个被信号源指向的病房里!若真出事,她和孩子们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
“这…这怎么回事?” 林晚星声音发紧,看向脸色铁青的秦军官,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慌。
秦军官眼神锐利如鹰隼,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显然也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信号源在楼层,不一定在病房!可能是利用医院复杂的线路系统做掩护,也可能是……”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风暴感,一字一顿道,“……我们内部有鬼!而且,是能接触到特护区、甚至能靠近陆总工病房的鬼!” 他立刻下达了严密封锁排查、内紧外松的命令。无形的网在医院悄然收紧,每一个医护人员、清洁工、甚至探视人员都成为潜在怀疑对象。林晚星只能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如坠冰窟的恐惧,默默祈祷丈夫平安,也为这越来越诡谲、刀锋直指至亲的局势感到深深的不安。她不再是那个只能扫地的临时工,而是陆砚川的妻子,是孩子们的母亲,却依然感到命运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舟,随时可能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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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个与医院紧张气氛截然不同、却同样在林晚星心中掀起巨大波澜的消息传来——她,林晚星,红星机械厂总厂的特聘技术员(基于在二分厂解决钻头难题的卓越贡献和在总厂解决±0.001毫米零件、提供关键技术思路提升效率的实绩),同时作为总工程师陆砚川的妻子,被破格评选为“全国劳动模范”!
消息如同炸雷,瞬间在红星厂引爆!惊愕、质疑、羡慕、嫉妒……各种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到正在总厂技术科参与“红宝石”项目前期准备工作的林晚星身上。空气里都飘着窃窃私语。
“她?才来总厂几天?就评上全国劳模了?这速度坐火箭了吧?就因为是陆总工的爱人?” 惊叹中夹杂着对身份的联想。
“哼!我看就是沾了陆总工的光!解决个钻头问题、车个零件就能当全国劳模?总厂比她资历深、贡献大的老师傅多的是!” 酸溜溜的嫉妒毫不掩饰。
“可本事是真的啊!±0.001毫米!瓦西里专家亲口邀请进‘红宝石’!王德发师傅用了她的法子,效率翻倍废品清零!这贡献摆着呢!技术硬,就该上!”
“就是!技术归技术,身份归身份!有本事你也车一个±0.001出来?”
林晚星握着绘图铅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这顶桂冠太沉重,也太烫手。她清楚这荣誉背后,是她用命拼出来的技术证明(车床精度、淬火奇迹)和日夜钻研的心血(俄文笔记),但也深知这“破格”二字和她的特殊身份,会引来多少明枪暗箭。李副厂长派系的人,在医院信号源事件后更加蛰伏,此刻绝不会放过这个打击她和陆砚川的机会。
表彰大会在市工人文化宫举行。大礼堂内张灯结彩,红旗招展,气氛庄重而热烈。林晚星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的蓝色工装,胸前别着那朵永不凋零的钢玫瑰,素面朝天,只将乌黑的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她坐在前排劳模席位上,身姿挺拔如青松,眼神平静无波,只有微微抿着的唇线透露出她内心的波澜壮阔。这枚沉甸甸的勋章,是对她技术的至高肯定,更是对她从尘埃中挣扎向上的血泪见证!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内衬——那里贴身放着两样东西:丈夫在病床上挣扎着写下的“盯死目标,拍照留证”的字条,以及那枚象征着她技术生涯转折点的、沉甸甸的二分厂特聘技术员铜牌。它们是她力量的源泉,也是她战斗的宣言。
大会进行到高潮。主持人洪亮的声音宣布:“下面,有请荣获本年度‘全国劳动模范’称号的,红星机械厂特聘技术员——林晚星同志上台领奖!”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礼堂。聚光灯打在林晚星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思绪,起身,在无数道敬佩、羡慕、鼓励、审视、质疑的目光注视下,步伐沉稳而坚定地走向主席台中央。灯光有些刺眼,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掌声热烈得让她耳膜嗡嗡作响,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领导微笑着,将一枚金光闪闪、镌刻着齿轮麦穗图案的“全国劳动模范”奖章,郑重地挂在了林晚星的脖子上。沉甸甸的金属触感贴着皮肤,带着一种滚烫的、沉甸甸的荣誉感。接着,一本鲜红的荣誉证书和一个印着“奖”字的搪瓷茶缸递到了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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