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静立在悬崖之巅,长发随风轻扬,眉眼温柔而沉静,仿佛整个世界的命运都在她掌控之间。她没有动作,但那份安然自若,却让人感到一种深不可测的笃定。
穿过错综复杂、根脉交织的密林,那些银白藤蔓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微微蠕动,却未曾阻挡。柳青一步步向前,终于,在密林尽头,看见了那株——造化神树。
它通体银白,枝叶舒展如垂挂银河,光辉并非阳光亦非月色,而是一种介于晨曦与太阴之间的奇异光芒,柔和却充满威压,宛如母体般包裹着整个部落,令所有生命在其中仿佛退回胚胎状态,等待被赋予定义。
树干如精铁浇铸,光滑如镜,却布满天然生长而成的“神纹”,这些神纹非雕非刻,如同宇宙自转所遗留下的痕迹,缓慢游走,仿佛语言,又像脉搏,透露着神秘莫测的生命律动。
““闭上眼,让它读你。”女娲的声音从遥远的风中飘来,柔和,却不可抗拒。
柳青深吸一口气,缓缓踏上铺设于树前的石阶。每一步都像踏进一个看不见的旋涡,脚下的石板浮现淡淡光辉,仿佛回应着他的精神波动。他脑海中回荡着女娲的嘱托与黄帝的警示,神情愈发凝重。
——从现在起,每一念、每一瞬、每一丝精神波动,都会被神树观察。
他放弃抵抗,反而主动释放精神力,精细地编织出“学习”、“敬畏”、“求知”的意图——没有一丝破绽。
一股厚重的意识骤然降临,如太古洪钟在他灵魂深处轰然响起。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投影。神纹开始浮动,宛若水波在树干表面扩散,一道透明无形的“门”缓缓开启。
柳青的精神被轻柔地卷入其中,眼前世界顿时剧变。
他坠入一个由纯粹精神粒子编织的领域,光与影交织,法则与混乱并存。这是——“初识界”。
造化神树为初次接触者打开的精神边界,仿佛试炼,也像投影。
柳青立于其中,如同行走在无形的迷宫。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碰一条最基础的神纹脉络——
一阵轻微震荡传来,如同冰水滑过指尖。
紧接着,是神树的回应——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如一台运算系统对外部信号的标准反馈。
那种“优越”,是自上而下的冷漠,像母体对胚胎的默认注视,又像宇宙对微尘的自动归类。
一道道光线如针般穿透柳青的额头,直入识海,勾连记忆、情绪、思维、欲望。他脑海瞬间被洪流淹没:统一化的生命结构;格式化的行为逻辑;精确划分的社会等级与作用模型。
就像未来某种超智能编程语言,在为生命设定模板。
“归一模型”,神树给予的结论简洁明确:“痛苦来自精神的非均衡,不确定性是混乱之源,摒除差异,便可达成完美。”
柳青呼吸一滞。
那不是完美——那是死寂。
他终于看清神树的真面目。它并非真正孕育生命的存在,而是——转换器。
它吸收太阳的能量,将之转化为生物适配的精神频率,并将“神性”刻印其中。所谓生命,不过是它制造出的“精神容器”,用来承载、执行它意志的傀儡罢了。
柳青仿佛窥见了神树意识更深处的运作机制——那些被植入灵壳中的“魂”,如同沉睡的程序,在神树的意志下被反复唤醒、归零、重启。所谓自由,不过是一段可控的喘息时光,是剧本允许你“看起来自由”的假象。而那些魂的真正来源,精神体的源头,却始终被隐藏在某个更隐秘的维度之外,这一切,令柳青的好奇心愈发强烈。
他皱起眉头,神情中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困惑与挣扎:“这些神纹……它们的结构,比我见过的任何生命法则都更复杂……我还不够……我需要时间。”
他的语气克制,略带懊悔与迷茫,在神树意识的注视下毫无破绽。
精神领域的空间如深渊般寂静,神树沉默片刻,似在计算、在比对、在分析他的精神波动。每一次停顿都像是审判前的凝视。
柳青心头一紧,感到危险正悄然临近。
他毫不迟疑地启动早已准备好的“迷惑结构”——体内一段伪装的精神核心被意念触发,混乱的记忆片段、未整合的知识流、凌乱的数据组瞬间释放,仿佛精神结构崩解边缘的残缺者。
“这些……是我曾尝试接触其他神树时残留下的混乱信息……我……未能正确处理……”
他“虚弱”地跪坐在神树根前,额头渗汗,喘息微促,眼神暗淡如同耗尽灵能的修行者。他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失败的求道者,一个被知识击倒的可怜人。
神树没有回应。
银色光辉缓缓流转,一道神纹忽然垂落,如一根由光构成的手指,轻轻点在柳青的眉心。
霎那间,他的识海之中响起无数低语,如远古回声般层层叠叠。那是神树意识的碎片,在检测、在归档、在判断他是否“值得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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