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独坐于神树根前,背脊微弯,仿佛与这片大地融合为一。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明。
他的目光落在那株不知存在了多少纪元的神树之上——狂战神树。
这不是一株普通的树。
它的根须如龙般蜿蜒,在冰冷的大地中盘旋纠缠,粗如铁索,缠绕着中心那块漆黑如夜的巨石祭坛——仿佛是远古魔神死后留下的残骸,被永恒战意唤醒,沉睡于此。
这株神树,也许曾是自然生长的某种存在,也许是某位古神一滴血化成的灵植,更可能是蚩尤一族的千年血祭、万死之愤、亿念之狂凝炼出的精神炼狱之根。
柳青静静地看着它,脑海里回响着蚩尤曾经的一段低语,像是从千年战魂中传来的回响:“神树非树,是我族千万战死英魂的执念所化。战士死前,都会将最后一滴热血献于树根,每一根须都吞饮过死士之恨,每一缕火焰,烧的都是不屈的灵魂。”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这神树能够炼魂。
这不是自然之火,是战场深处最极致的“情绪之焰”——愤怒、仇恨、不甘、疯狂、执念……它们是主动聚向它,被它吸纳、被它吞噬,成为它继续“活下去”的燃料。
柳青低声喃喃:“它……在吃情绪。”
他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这株神树,比任何生灵都更像是“活着”的。它不问生死善恶、不问敌我正邪,只认一个核心——战意。
只要你还想战斗,它就会回应你。
你愈愤怒,它愈旺盛;你若发狂,它便以狂还你。它可以唤起你心底最深的野性,让你突破极限,但代价——是情绪的不可控,是理智的崩解,是被战意彻底吞没之后,只剩一具“战躯”的空壳。
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献祭,一柄双刃的血剑。
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神树主根。
每迈出一步,地面都微微颤动,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战魂,在脚下低声怒吼。空气中弥漫着火焰未散的焦煞之气,混着干涸的血味,如来自远古的战书。
他伸出右手,手指颤动,指尖贴上了那宛如岩石的主干表层。
“嗡——!”
刹那之间,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冲击席卷而来,直接贯穿心灵!
他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拉出肉体,坠入一片无边的血色幻境。
那是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
天穹破碎,大地龟裂,战旗翻飞如火,尸山与血河构成了战士的通道。他看到蚩尤,赤膊怒吼,单手撕裂敌军战阵,鲜血浇满全身,如战神降世;又看到部落的勇士们在神树下跪地自焚,将最后的生命化为火种。
一帧帧、一幕幕——
他看到战士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执念与狂怒。看到他们哪怕身躯断裂,仍拖着残躯冲向敌军;看到孩子在母亲尸体旁拾起碎兵刃,扑向仇敌;看到老者踏着血泥,将心脏掏出放进神树根前,只为了“让它再燃一点”。
幻境如洪水决堤,疯狂灌入柳青的意识中。
他跪倒在地,剧烈喘息,汗如雨下,胸腔仿佛要爆裂。
这不只是幻觉。
是神树在用千年的战魂记忆——在“灌注”他,让他明白,想借用它的力量,就必须承受它曾承受的一切。
他终于明白了。
“这是一个古战场的‘活化意志’。”
他想退,却已经退不了了。神树像在回应他内心深处的动摇,更多的影像冲破幻境的堤坝涌来——
战斗!冲锋!死亡!再战!怒吼!背叛!撕裂!焚烧!
他的意识在巨大的压力下濒临崩溃,脑海像是被千万刀刃剐裂,思绪破碎成火星在虚空中炸裂。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意识从心底浮现,是那条小黄金龙的声音:
“别怕。你已经燃烧过一次,这些……烧不死你。”
“你不是来看,而是来承接它的意志。让它记住你,被你所用。”
柳青猛地睁眼,怒意浮现,却不再混乱。他的精神反而在这血火中重新凝聚,像是熬过千锤百炼的钢。
他站了起来,望着那正在扭曲燃烧的幻象战场,声音沙哑,却如铁石裂空:
“我不是来受它支配的——我是来,征服它的。”
这句话,如雷霆在柳青心底炸响。他猛然睁开眼睛,瞳孔之中依旧映着血色的幻影。额角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下颌淌落,浸湿了衣襟,整个人仿佛刚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
呼吸急促如牛,他跪坐在神树主根前,脊背绷紧,手指深深扣入地面,指节发白,却无法平息胸口剧烈翻涌的震动。
他没死,但像是死过一次。
那场意识的燃烧幻战仿佛历经千年。他看尽无数人死在怒火中,看尽多少意志被吞没殆尽的眼神,然后——他自己,也差点被拖进去。
这棵树,太疯狂了。
它不是某种温顺的神物,而是一头沉睡于地底、用血与火构筑自我的巨兽。它吞噬战意,也反哺战力;它给予的不是“力量”,而是一场逼你撕裂理智、直面狂野本能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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