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主殿之内,药香如雾,氤氲不散。
叶染正坐于暖玉书案前,指尖拈着一根细如发丝的凝露草内芯,对着光,仔细端详着那天然形成的微缩法阵。她身旁的赵鹤长老,则像个初窥门径的学童,一会儿看看那根晶莹剔透的细管,一会儿又看看叶染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鬼斧神工”、“闻所未闻”,眼神里的狂热与崇敬,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切,都通过那枚温润的玉簪,分毫不差地映入敖烬的感知之中。
混沌空间内,盘踞的金色龙魂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灿金色的竖瞳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这个女人,确实很会玩。
她只用了最低阶的一株废草,便彻底击溃了一个四品炼丹大师百年的丹道认知,将对方的敬畏与崇拜,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从今往后,这天衍宗的丹房,便真正成了她的后院,予取予求。
她的手段,一如既往地高效、精准,且不留痕迹。
在赵鹤看来,这是神女天成的灵感;只有敖烬知道,这不过是她庞大知识库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点边角料罢了。
她如今就像一头被困在瓷瓶里的巨兽,虽然身体受限,但仅仅是呼出的一口气,就足以在瓶外的世界,掀起一场风暴。
敖烬收回了感知。
叶染在天衍宗的布局,已然稳固。赵鹤这个“丹道专家”的身份,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将此界的丹道体系彻底吃透,并化为己用。她暂时是安全的,也是忙碌的。
这便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空窗期。
敖烬庞大的龙魂在虚空中舒展开来,金色的鳞片在黑暗里流淌着冷硬的光泽。他那被封印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力量,在上次大比中为了震慑沈清辞而稍稍动用后,便如同被唤醒的火山,虽仍在沉睡,地底深处却已是岩浆翻涌。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不再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看风景,而是像推开了一扇满是灰尘的窗。虽然视野依旧模糊,但至少,能感受到风的流动,能嗅到远处的气息。
他需要力量。
不仅是为了彻底挣脱这该死的封印,更是为了……跟上那个女人的脚步。
敖烬从未怀疑过叶染能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但他同样清楚,以她如今这具废柴身体,恢复力量的速度,太慢了。就像用一根麦管去吸干一片大海,过程漫长得令人不耐。
而他,没有那么多耐心。
他不喜欢等待,更不喜欢自己的“合作者”,因为力量不足,而在某些无聊的阴谋诡计上,浪费太多时间。
他要做的,是为她提供真正的“燃料”,让她那足以焚尽万界的魔火,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燃起。
同时,他也需要找到彻底解开自身封印的契机。
龙族的骄傲,不允许他永远以一缕残魂的形态,寄居在一枚小小的发簪里。
心念一动,一丝金色的龙魂之力,从他庞大的身躯中分离出来,如一缕最精纯的曦光,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玉簪的混沌空间,融入了外界的天地。
这方世界,在敖烬的感知中,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面貌。
不再是山川河流,不再是城池宗门,而是一张由无数灵气脉络交织而成的巨大网络。这些脉络,有的粗壮如江河,奔腾不息,那是宗门汇聚的灵脉主干;有的细密如蛛网,遍布四野,那是滋养万物的地气分支。
敖烬的神念,就像一滴金色的墨,滴入了这片由水流构成的画卷。
他没有惊动任何灵脉的流向,只是顺着那些最古老、最深沉的地脉,缓缓下沉。
他在寻找。
寻找一种独属于龙族的气息。
上古时期,龙族曾是这片天地真正的主宰。他们的足迹遍布三界,他们的龙巢建在灵气最浓郁的本源之上,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引动天地脉络的潮汐。
即便后来惨遭天道暗算,几乎灭族,但那些曾经的痕at迹,不可能被完全抹去。
总会有一些东西,沉淀在时光的长河里,深埋于大地的骨骼中。
敖烬的神念,掠过一座座巍峨的山脉。他能“闻”到山体深处,沉睡了数万年的金属矿脉散发出的冰冷气息;他能“听”到地底熔岩奔流不息的沉闷轰鸣;他甚至能“看”到,某些古战场之上,无数不甘的残魂纠结成的、肉眼不可见的怨气漩涡。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太弱,太杂,太污秽。
他的神念继续延伸,如同一张无形无质的巨网,以天衍宗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寸寸扫过。
东海之滨,他感受到了一股庞大驳杂的水族妖气。其中,有几缕带着稀薄龙族血脉的蛟龙气息,正在海底的洞府里作威作福。敖烬的神念只是轻轻一触,那几头正在享用血食的蛟龙,便齐齐浑身一颤,如遭雷击,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伪龙。”敖烬在心中给出了一个冰冷的评价,神念毫无留恋地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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