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的凶光褪去，换上一种沉重的悲伤。他挺直的腰背，刻意地垮塌了几分，仿佛背负着无法承受的重担。他扛着战斧的手臂，也随之垂下，让那柄凶器“当”的一声拄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张了开嘴，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沙哑而疲惫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天衍宗的……仙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
沈清辞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意外，这头看上去凶悍无比的狼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显露敌意，反而用一种近乎“请教”的语气在问话。
林薇薇则立刻被灰牙吸引了注意力。她看到灰牙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到他眼中那份刻意挤出来的“悲痛”，善良的姑娘立刻将他代入了一个悲剧英雄的角色。
“是的，我们是天衍宗的弟子。”林薇薇抢在沈清辞前面回答，她的声音清亮而柔和，试图安抚对方，“你们……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
灰牙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沈清辞身上。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才是能做主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薇薇的问题，而是缓缓地、沉重地单膝跪了下去。这个动作他同样练习了很久，既要展现出妖族的悍勇不屈，又要表达出对强者的足够敬意。
随着他跪下，那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战至力竭的悲壮。
“万妖窟，灰牙，”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见过……仙师。”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番表演，在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但在林薇薇眼中，却完美印证了她的猜想——这是一位刚刚经历过血战，身心俱疲，却依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守护家园的、可敬的妖族首领。
她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沈清辞依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灰牙身上移开，再次扫过整个广场。他看到了那些小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恐惧，也看到了灰牙身上那些新旧交杂的伤痕。
一切，都和他来之前从宗门情报中得知的情况，有所出入。
情报中，万妖窟由一头残暴的猪妖王统治，实力强大，性情乖张。宗门的意思，是让他和林薇薇来此，借“斩妖”之名，行“历练”之实，顺便将这处不安分的妖窟彻底荡平。
可眼前的景象，更像是一场……内乱。
而且，这场内乱似乎刚刚结束，胜利者，就是眼前这头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的狼妖。
这与预想的剧本，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广场上“扮演”重伤员的豹妖，大概是趴得太久腿麻了，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被沈清辞捕捉到。
沈清辞的目光，如同一道冰冷的剑锋，瞬间刺了过去。
那豹妖浑身一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眼睛一闭，脖子一歪，舌头都吐了出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当场去世”。
这拙劣的演技，让沈清辞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波澜。
有趣。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不带半分温度。
“你就是万妖窟的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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