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叫什么!丢人现眼!”
叶染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她趴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双手徒劳地抓着地面,想要爬走,可浑身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张远的心,在那一刻,碎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下囚车,像一件货物一样被丢在地上,而自己却只能像个木桩一样站着。他手中的剑,从未如此沉重过。
周围的天衍宗弟子们,许多都别过了头,不忍再看。
然而,没有人知道。
在这一片混乱与绝望的表象之下,在那具瑟瑟发抖的、看似已经崩溃的身体里,一双属于万古魔尊的眼睛,正以一种绝对冷静、甚至带着几分审视的姿态,冷冷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这具身体的反应,不错。恐惧的尖叫,不受控制的颤抖,汹涌而出的泪水……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足以骗过任何人。
而她的意识,则像一台精密的仪器,飞速地分析着收集到的信息。
为首的,是黄鼬一族的妖物,血脉驳杂,看它身上妖气的凝练程度,修为大概在筑基中期。这类妖物,生性狡猾多疑,嗅觉灵敏,但正面战力平平,且心性不定,极易被煽动。它的命门,在后颈第三节脊骨连接处,那里是它妖气运转的中枢之一,极为脆弱。
左边那个,是三足蟾的变种,看它皮肤上的脓包色泽,应是修炼了某种不入流的毒功。修为比黄鼬妖略低,大概筑基初期。这类妖物,皮糙肉厚,力气大,毒液是它最主要的攻击手段。但它行动迟缓,神智不高,是个典型的肉盾。它的弱点,在腹部,那里是它毒囊所在,一旦被刺穿,毒液倒灌,必死无疑。
右边的,有点意思。是翼蝠与人族的混血后裔。这类半妖,数量稀少,往往继承了双方的优点与缺点。速度快,擅长偷袭,听觉远超常人。但同时,血脉冲突导致他妖气不纯,且畏惧强光与至阳之物。修为也是筑基中期,但真实战力,应是三妖中最强的。他的要害,是心脏,混血让他的心脏比普通人族或妖族都更脆弱。
三个筑基期的小妖。
在叶染的认知里,这连“开胃菜”都算不上,顶多是粘在盘子边上的几粒调料渣。
她甚至还有闲心去分析它们身上那股混杂的妖气。黄鼬妖身上带着一股土腥味,蟾蜍妖是腐烂的沼泽味,蝙蝠妖则是阴冷的血腥气。三种味道混在一起,再融入这万妖窟整体那股庞杂的妖气中……
叶染的灵魂深处,那片干涸的魔海,因为这持续不断的“滋养”,已经泛起了微弱的潮汐。她能感觉到,自己这具破败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真实的速度,发生着改变。那些堵塞的经脉,在妖气的冲刷下,正被一点点地腐蚀、软化。
这种感觉,很新奇。
就像一个习惯了挥舞星辰大海的巨神,此刻却要饶有兴致地,用一根绣花针,去雕刻一粒米。
“行了,人交给你们了。”李莽将叶染的锁链解开,像扔垃圾一样,将铁链丢在地上,然后后退几步,与那三只小妖拉开距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黄鼠狼妖的绿豆眼在李莽和叶染之间转了转,嘿嘿一笑:“仙师爽快。那我们就不送了。”
说完,它便朝叶染走了过去,伸出那只长着黑毛和利爪的手,想要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提起来。
“不……不要碰我!”
瘫在地上的叶染,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她惊恐地向后挪动,手腕在粗糙的地面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那份垂死的挣扎,似乎取悦了黄-鼠狼妖。它停下脚步,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像猫捉老鼠一样,欣赏着猎物最后的恐惧。
“小美人儿,别怕啊。”它尖声笑道,“待会儿见了我们大王,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快活了。我们大王,最是‘怜香惜玉’了,嘿嘿嘿……”
它身后的蛤蟆妖和蝙蝠妖也跟着发出了令人作呕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而就在这笑声中,叶染的目光,看似慌乱地四处扫视,实则已经将整个洞口的地形,以及天衍宗众人此刻的位置、表情、气息波动,全部收入眼底。
李莽,色厉内荏,急于脱身。
其他弟子,或恐惧,或不忍,但无一人敢于上前。
而张远……
她的目光,与那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眼睛,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她看到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看到他紧咬的嘴唇,渗出了一丝血迹。
看到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与更深沉的绝望。
叶染的心中,那名为“有趣”的火焰,又跳动了一下。
多好的一个棋子。
善良,冲动,还带着点天真的愚蠢。只需要一点点催化,就能变成最锋利、也最不稳定的刀。
她对着他,极为微弱地,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充满了哀求与认命的动作。像是在说:别冲动,不要为了我,白白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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