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阀的余温早已散尽,康罗伊的靴底贴着冰冷的金属地板,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差分机终端的白光刺得他眼眶发酸,那行跳动的字母“他醒了”像烧红的铁钎,正往他视神经里钻。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指节抵在控制台上,骨节泛出青白——三天前北极观测站刚换了最新的星象监测模块,怎么会突然发来这种...
“嗡——”
太阳穴突突作痛,康罗伊本能地抬手按住额角,掌心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他想起长白山雪线之上那座被冰雪掩埋的祭坛,想起自己用三个月时间收集三千铁路工人的手印,将他们的期待、疲惫与对新生活的渴望,全都铸进那套逆向屏蔽程序的代码里。
“该启动了。”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发哑,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
意识开始下沉,像坠入深不见底的温水。
但这次不同,水温里裹着冰碴,每一寸神经都在刺痛。
当黑暗彻底笼罩视野前的刹那,他听见了那个声音——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脑仁里炸开的低语:“你听见轨道的脉搏...那是因为你本就是我跳动的心脏。”
血月升起时,康罗伊踉跄着扶住最近的枕木。
这里是铁轨铺就的迷宫,无数枕木向四面八方延伸,每块木头的裂痕里都刻着名字:约翰·史密斯,被蒸汽管烫伤的司炉工;玛丽·奥康纳,在路基旁生下孩子的厨娘;还有十二岁的小汤姆,跟着父亲搬道岔时被车轮卷走的...他的指尖抚过“刘大海”三个字,刻痕还很新,是上个月华工队集体刻的——他们说要让每个为铁路流血的人都有名有姓。
“你总在假装慈悲。”
声音从背后传来。
康罗伊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
黑雾裹着那具躯体,眼窝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旋转的青铜齿轮,每道齿痕都溅着暗红的血。
“我是你放弃的部分,”影子抬起手,黑雾里伸出的指尖掠过“刘大海”的名字,枕木瞬间焦黑,“是你不敢承认的野心、杀戮与支配欲。”
幻象在头顶炸开。
维多利亚女王跪在镀金王座下,王冠滚落在地,发梢沾着血;詹尼抱着裹在蓝布襁褓里的婴儿,泪水打湿了孩子的小拳头,她抬头时,康罗伊看清了她眼底的空洞;刘大海的机械傀儡站在最前面,铁制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和所有傀儡一起念诵:“主人赐予意义...主人赐予意义...”
康罗伊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闻到血味,甜腥的,从指缝渗出来,滴在“约翰·史密斯”的名字上。
“不。”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维多利亚不会跪,詹尼...詹尼的眼睛里有光。”
“光?”影子嗤笑,齿轮转动的声音刺得康罗伊耳鸣,“等他真正苏醒,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你现在看到的样子。而你,”黑雾突然裹住康罗伊的手腕,冷得他打了个寒颤,“你会是他最锋利的刀。”
“乔治,回来。”
这声呼唤像一根银针,精准扎进混沌的意识。
康罗伊猛然抬头,血月的光晕里浮现出母亲的轮廓——不是记忆中穿深灰裙的模样,而是二十年前的照片里,穿着浅粉晨衣站在玫瑰园里的样子。
她的声音比记忆中更轻,却像绷紧的琴弦,震得所有幻象都开始扭曲。
现实中,伯克郡老宅的书房里,罗莎琳德·康罗伊的指尖渗着血珠。
她捏着银质裁纸刀的手稳如磐石,血滴坠在《康罗伊血脉志》的羊皮卷轴上,立刻被吸进那些用古凯尔特文写就的契约里。
烛火在她银白的发间跳跃,照见她眼角的细纹——那是十年前乔治第一次穿越时,她在教堂跪了整夜留下的。
“我的孩子,”她对着卷轴低语,羊皮纸突然泛起金光,“你以为我为什么留着这本被你父亲视为耻辱的书?”
精神领域里,康罗伊感觉有根温暖的线缠住了他的心脏。
那线从很远的地方延伸过来,带着玫瑰香和旧书页的霉味,是母亲书房里永远燃着的蜂蜡蜡烛的味道。
黑雾影子的手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踩碎了脚下焦黑的枕木。
“你...是谁?”影子的齿轮转动声里多了丝裂痕。
康罗伊抹掉嘴角的血——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到了嘴唇。
他望着血月的方向,那里母亲的轮廓正在消散,但那根温暖的线还紧紧缠着他。
“我是乔治·庞森比·康罗伊,”他说,声音比刚才更稳,“是三千铁路工人的手印堆起来的,是詹尼在怀表里写的‘真相’,是维多利亚王冠上最钝的那根刺。”
影子的齿轮突然疯狂旋转,黑雾里传来野兽般的嘶吼。
康罗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灵魂深处裂开,像春天的冻土。
他抬起手,对着影子的方向——
“而你,”他说,喉咙发紧,却笑得很轻,“凭什么说你是我?”梦境深处,康罗伊的瞳孔因剧烈震颤而泛起血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镀金神座:时代的齿轮请大家收藏:(m.20xs.org)镀金神座:时代的齿轮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