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比刀还冷。
慕容雪在凛冽如刀的戈壁夜风中追索了半宿,直至天际透出一线鱼肚白,才在一处汩汩冒水的山泉边,瞥见了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他正蹲在水边,掬起冷水胡乱抹着脸,怀中紧紧搂着那卷书,青布衫上沾满斑驳黄沙,活似一只在鹰隼爪下惊魂未定的兔子。
“喂。”慕容雪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
沈文卿吓得蹦起来,看清是她才松了口气:“你没事?灰鹰呢?”
“还活着。”她嗓音沙哑,蹲下身贪婪地掬饮了几口甘泉,“他与萧九尚有笔陈年旧债要清算,暂且顾不上我们。”
沈文卿打开书卷,指着玉佩映出的字迹:“‘漠北龙窟,机关为门,玄玉作匙’,后面还有行小字,说龙窟在黑风口以西三百里,有座会移动的石山。”
“会移动的石山?”慕容雪皱眉,“你信?”
“书上这么写的。”沈文卿指着那些歪扭的符号,“我刚才又试了试,玉佩一放上去,就多出些字来,说龙窟里有‘子母机关’,要两块玄玉令才能打开。”
慕容雪摸出自己的半块玉佩,又看了看书生脖颈上的那半块:“你的意思是,我们俩的玉佩合起来,才算完整的玄玉令?”
沈文卿点头,把自己的玉佩摘下来递给她。
两块玉佩一碰,果然严丝合缝拼成一朵莲花,莲心处刻着个极小的“令”字。
“看来我娘没骗我。”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说这玉佩能帮我找到亲人,原来你就是……”
“休要胡说。”慕容雪把玉佩还给他,“我跟你不熟。”
沈文卿的笑僵在脸上,低下头小声道:“可……可我们的玉佩是一对……”
“江湖上凑成对的东西多了去了。”慕容雪站起身,“收拾东西赶路,黑风口那边据说有马贼,得在天黑前穿过峡谷。”
两人沿着山泉往西行,沈文卿一路都在研究那本残卷,时不时惊呼“这里说能造会飞的木鸟”“那里写着能炸开城墙的火药配方”,惹得慕容雪频频侧目。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忍不住问,“一个书生,带着半块慕容家的玉佩,还会算卦,未免太巧了。”
沈文卿挠了挠头:“我真是书生,在江南的白鹿书院读书。
半年前我娘病重,临终前把玉佩给我,说我爹是慕容家的人,让我来漠北找真相。”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其实我知道,我爹可能早就死了,我娘只是不想让我留下遗憾。”
慕容雪想起自己的娘,没再追问。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
傍晚时分,他们到了黑风口。
峡谷两侧的山壁像被刀劈开,风从谷中灌过,发出鬼哭般的声响。
沈文卿拿出龟甲卜了一卦,脸色发白:“这里……有血光。”
“废话。”慕容雪抽出玉簪,“马贼窝能没血光?”
刚进谷口,就见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都是马贼打扮,心口插着支羊脂玉簪——和她的一模一样。
沈文卿倒吸口凉气:“又是……又是玉罗刹干的?”
慕容雪蹲下身,拔起其中一支玉簪。
簪头的雕刻比她的粗糙,玉质也发灰,是仿品。
“有人在冒充我。”她捏碎玉簪,“玄影阁的人追来了。”
话音刚落,两侧山壁上滚下无数巨石,封住了前后谷口。
接着,火把亮起,照出密密麻麻的蒙面人,为首的是个穿红衣的女人,手里把玩着支玉簪,笑得妖冶:“妹妹,别来无恙?”
慕容雪骤然止步,瞳孔急缩。
火光摇曳间,那女子转过来的侧脸,眉眼轮廓竟与她有着几分惊人的相似!
“你是谁?”
“我么?自然是你姐姐。”红衣女子轻笑着,如一片红云自巨石上飘然落地,“十年前那场大火,我也活下来了,被玄影阁的楼主救了,还给我取了个名字,叫…玉~玲~珑。”
“玉玲珑”三字由女人口中轻飘飘的飘出,带着勾魂摄魄的魔力。
沈文卿急道:“不可能!慕容家就只有慕容姑娘一个女儿!”
他爹生前是慕容庄的账房,对庄主家的事一清二楚。
玉玲珑闻言,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话:“痴儿,这江湖何曾有过非黑即白的秘密?
当年慕容庄主为了保《天工秘录》,早就把刚出生的双胞胎女儿分开养了,一个留在庄里当千金,一个送到漠北乡下……”
慕容雪握剑的手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一段深埋的记忆猛地击中她——儿时,母亲时常对着一只空荡荡的摇篮黯然神伤,喃喃低语...
“胡言乱语!”慕容雪心绪大乱,厉叱声中宝剑已然出鞘,化作一道寒光直刺玉玲珑面门!
玉玲珑身形如鬼魅般微侧,轻易避过锋芒,旋即手腕一抖,剑尖挽起数朵凌厉而熟悉的剑花,寒意四溢——正是慕容氏绝不外传的独门剑技——流风回雪!
“好妹妹,且看此招,可还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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