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动!”为首的人声音像砂纸磨过钢板,枪口扫过缩成一团的客人,“谁动崩了谁!警察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震耳的音乐还在响,却没人敢再扭动,舞池里的彩灯照在一张张煞白的脸上,像场诡异的默剧。
阿湄刚唱到副歌,握着麦克风的手僵在半空,亮片裙上的水钻被枪口的光映得发抖
那些人分明是冲她来的,目光像钉子,全钉在她身上。
“把她带走”
为首的人抬了抬下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拿杯酒”。
两个黑衣人立刻往舞台走,皮靴踩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阿湄往后缩,后腰抵着音响,震得骨头都麻,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吧台后面“哐当”一声响。
苏姐抄起个空酒瓶,酒液顺着她指缝往下滴,染湿了她猩红的指甲。她平时总穿的丝绒旗袍今晚沾了点烟灰,却丝毫不减气场,几步就拦在黑衣人面前,瓶底在掌心转了个圈。
“我这儿的人,谁敢动?”苏姐笑了笑,眼角的疤在彩光里跳,“知道这是谁的场子吗?”
“滚开。”黑衣人抬枪,枪口抵住苏姐的眉心。
苏姐的笑突然敛了,手腕猛地扬起——空酒瓶带着风声砸在黑衣人头上,“砰”的一声闷响,玻璃碴子溅了一地。
可那人连晃都没晃,仿佛被砸中的是块石头。
“找死。”他声音没起伏,扣动扳机的手指稳得像铁。
枪响震得人耳膜疼。
苏姐愣了一下,低头看自己胸口,米白色的旗袍上突然绽开朵红得发黑的花,像被血浸透的牡丹。
她手里的半截瓶颈“当啷”掉在地上,人慢慢软下去,后脑勺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阿湄的喉咙里像堵着团烧红的铁。
她看着苏姐胸口那朵迅速晕开的红牡丹,看着苏姐软下去的肩膀,看着她眼角那道疤
那是三年前替自己挡酒瓶时留下的,当时苏姐笑着说“小丫头片子,出来混得带点伤才像样”
就在这时,那些碎片突然在脑子里全部炸开,比枪声还响。
恐惧像退潮的水,瞬间被更烫的东西顶了回去。
“别碰她!”
阿湄的声音劈了,像被砂纸磨过的钢丝。
她抓起手里的麦克风架,金属管在掌心硌出红印,转身就往最近的黑衣人砸过去。那架子带着舞台灯的光,划过道弧线,重重砸在对方后脑勺上。
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着回头,黄金瞳在彩光里亮得吓人。
阿湄没躲,踩着碎玻璃冲上去, 脚踝被镜片划破也没知觉,指甲死死抠住对方持枪的手腕
她记得苏姐教过,对付拿枪的,要么砸手腕,要么捅腰眼。
“你们他妈是谁?!”她吼得眼泪都飞出来了,混着雨珠砸在对方手背上,“我跟你们无冤无仇!”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枪口转向她
“陈默的人,都得死。”
陈默?
这个名字像根冰锥扎进阿湄心里。是那个在巷口等她下班的阿沉?是那个蹲在台阶上补水泥的阿沉?还是……那个后颈爬满鳞片的黑影?
“他不在这儿!”阿湄咬着牙,膝盖狠狠顶向黑衣人的裆部,趁对方弯腰的瞬间,抓起地上的半截瓶颈,玻璃碴子扎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亮片裙上,“要找他冲我来!别碰苏姐!”
舞台的彩灯还在转,照在她染血的脸上,一半是泪,一半是狠。
她从来不是什么柔弱的白裙姑娘,在夜场摸爬滚打的这些年,苏姐教她的何止是涂浓妆、唱情歌,是“被欺负时别跪,有恩时得还”。
而苏姐此刻正躺在地毯上,意识像被雨泡发的纸,慢慢沉下去。
她看见阿湄抓起玻璃碴子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那年她也是十七岁,被那个人渣债主堵在巷子里,手里攥着块碎镜子,明明抖得像筛糠,却死死瞪着对方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后来她混出了名堂,开了这家歌厅,看见阿湄缩在墙角哭被老鸨骂,因为不肯陪酒。
那姑娘眼里的光,怯生生的,却像根细针,扎得苏姐心口发疼。
“以后跟着我。”她当时扔给阿湄件丝绒外套,“在我这儿,不用陪笑,不用喝酒,唱你想唱的。”
阿湄总说她像姐姐,其实苏姐知道,自己是把没得到的温柔,都给了这丫头。
她留着那件米白色旗袍,是因为阿湄说“苏姐穿这个像民国电影里的人”,她故意在眼角留着疤,是想让阿湄知道“带伤的人也能活得漂亮”。
胸口的疼越来越沉,像压了块湿棉花。
苏姐的视线开始模糊,只能看见阿湄的背影,像只炸毛的小兽,挡在她身前,跟那些黑衣人厮打。
“傻丫头……跑啊……”她想喊,喉咙里却只冒出点血沫。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把阿湄送走。送回那个有老槐树的巷口,送回那个会蹲在台阶上补水泥的男人身边,送回她本该穿白裙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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