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实木书房门在身后合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仿佛不是关上了一扇门,而是彻底隔绝了他与某种温暖、自由的可能。顾言琛甚至没有力气走下那盘旋而下的华丽楼梯,他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凉坚硬的大理石墙壁上,昂贵的石材纹路硌着他的肩胛骨,传来清晰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他仰着头,脖颈拉出一个紧绷而脆弱的弧度,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像是濒死的天鹅在做最后的喘息。眼前是挑高近十米的穹顶,精美的浮雕在昏暗的壁灯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像一张巨大的、嘲弄的脸。空气中弥漫着老宅特有的、混合着名贵木料、陈年书卷和某种无形威压的气息,这气息他从小闻到到大,曾经习以为常,此刻却只觉得窒息,像湿冷的蛛网层层包裹住他的口鼻,剥夺着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我去。”
这两个字,还在他耳边嗡嗡回响,带着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屈辱和妥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胸腔里反复切割,留下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猛地直起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这条令人窒息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仓皇。守夜的佣人垂手立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到他此刻的狼狈。
冲出那扇象征性的、却沉重如牢笼的铁门,夜风带着山间的寒凉扑面而来,吹得他单薄的西装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名为愤怒和绝望的火焰。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砰”地一声甩上门,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隔绝。密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他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黑暗中,他没有立刻发动引擎,只是双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瘆人的青白色,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挣扎的困兽。那份轻飘飘的、只有一页纸的调令,此刻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三年为期……不得擅自离岗……”
父亲那张平静无波、却冷酷到极致的脸,又一次浮现在眼前。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那仿佛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的姿态,那用小溪和她家人作为威胁的、毫不掩饰的卑劣!
“啊——!”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最终无法控制地冲破喉咙的低吼,在车厢内炸响。这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野兽受伤般的痛苦和暴戾。
紧接着,他像是彻底失去了理智,握紧的拳头,带着积聚了二十多年的压抑、反抗不得的无力、以及对未来三年甚至更久黑暗的恐惧,狠狠地、一次又一次地砸向坚硬的方向盘!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车厢内回荡,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安全气囊没有弹出,这只是一场纯粹的、针对自身的泄愤。皮质的包裹下,坚硬的骨架反震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指骨传来钻心的疼痛。
可他感觉不到。
肉体的疼痛,如何能比拟心脏被生生撕裂、梦想被无情碾碎的痛苦?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连一点抗争的余地都不给他?
就因为她家境普通?因为她不是那个圈子里的名媛?因为她无法给顾家带来所谓的“助力”?
狗屁的门当户对!狗屁的家族利益!
他恨!恨这冰冷的家族规则!恨父亲那不容置疑的专制!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明明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切,却连最基本的选择所爱之人的权利都没有!
如果拥有这一切的代价是失去自由,失去小溪,那他宁愿什么都不要!
不知砸了多少下,直到双臂酸软无力,直到拳面上传来黏腻湿热的触感——大概是破皮流血了。他才终于停了下来,颓然地瘫倒在驾驶座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布满冷汗。
车厢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的血腥味。
他抬起颤抖的手,摸索到启动键,猛地一拧。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灯如同利剑般划破黑暗。他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性能优良的跑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窜了出去,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山间的车道上疯狂加速。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片扭曲的光带。夜风从微微降下的车窗缝隙里灌入,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他的脸上。他死死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将车速不断提升,仿佛只有在这种极致的速度与危险的边缘,才能暂时麻痹那颗痛到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才能逃离那令人窒息的现实。
他甚至有一瞬间疯狂的念头——就这样冲出去,冲出这盘山公路,让一切都结束在这片黑暗里。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不能。
他不能那么自私。如果他死了,小溪怎么办?她会不会更痛苦?家族会不会迁怒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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