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微光,像一层薄纱漫过太乙金光门的观宇飞檐。冯谚诰推开那扇雕着云纹的木门时,檐角铜铃正随着山风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习惯性地舒展了一下筋骨,指节在晨光里泛着健康的淡红,却在转身的刹那,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
几个挎着剑囊的年轻弟子正从石阶下走过,见他出来,脚步猛地一顿。其中一个圆脸少年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直勾勾落在他身上,直到被身旁的同伴肘击了一下,才慌忙低下头,却又忍不住从眼角偷瞄。那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复杂得很,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分被流言染过的古怪,像揣着一堆没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嗡嗡作响。
冯谚诰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他昨晚在静室打坐至深夜,窗外松涛与虫鸣都听得真切,自然也听见了那些随着晚风飘来的只言片语。无非是说他一个外客,竟与门中两位掌事女弟子共处一室,有违清规之类的闲话。他心中了然,却也懒得解释,清者自清,他的心只在武学上。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非嘲。这些孩子,练剑的心思没多少,琢磨是非的本事倒是精进。
他抬脚朝膳堂走去,石板路上的露水沾湿了布鞋,带来一丝凉意。迎面走来的管事道士欲言又止,最后只拱了拱手,道了声“冯公子早”。冯谚诰颔首回礼,步子没半分停顿。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的心思全在他那套尚未创立的“绝世武功”上,哪有功夫理会这些嚼舌根的琐事。武学一道,如逆水行舟,分心半刻都是耽误。
可红女与白女却不能这般淡然。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红女便攥着帕子在廊下踱步,绣着金边的鞋尖将青石板踩得咚咚响。“妹妹,你听那些扒皮的弟子在背后说什么?竟说我们姐妹……”她话没说完,脸颊已涨得通红,既羞愤又委屈,眼圈都有些发红,“这要是传到师尊耳朵里,还不知要怎么想!”
白女站在一旁,素色道袍的袖口被山风吹得轻轻扬起。她比红女沉稳些,眉头却也锁得紧紧的:“姐姐稍安勿躁。流言这东西,堵是堵不住的。关键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冯公子绝非他们想的那般,我们姐妹更没行差踏错。”她指尖在廊柱上轻轻敲击着,目光扫过远处练功的弟子,“而且,我总觉得这位冯公子不简单。昨日他只听了一听就能知道姐姐的方位,而且那份内力收放自如,绝非寻常江湖人能及。”红女停下脚步:“你的意思是……”“试他一试。”白女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既为自证清白,也为探探他的底细。太乙金光门的名声不能损,但若真是藏龙卧虎,我们也该有惜才之心。”
半个时辰后,几位须发皆白的师叔被请到了静室。白女将想法一说,为首的玄水道长捻着胡须沉吟片刻:“以试艺平息流言,倒也妥当。只是这试艺的题目,须得好好斟酌。既不能失了我门体面,又要能看出真功夫……”白女早有主意,轻声道:“弟子想着,不比内力深浅,不较招式优劣,只看身法与控劲。”玄水道长眼中露出赞许:“说来听听。”“鹰嘴崖的天然石坪,两位觉得如何?”白女微微一笑,“那里的青竹,正好能派上用场。”
消息传得很快,不到午时,所有弟子都知道了要在鹰嘴崖举行试艺。一时间,原本僻静的山道上挤满了人,大家三三两两地议论着,脚步却都朝着那两座山峰之间的石坪赶去。鹰嘴崖的石坪果然是块天然的演武场。约莫半亩地的青石铺就,边缘被风雨打磨得光滑,再往外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云雾像白色的绸缎,在崖下缓缓流动,偶尔被山风卷着,漫上石坪边缘,带来一阵沁骨的凉意。石坪靠近深渊的一侧,两根青竹斜斜地伸出来,根部嵌在崖壁的石缝里,顶端堪堪架在半空。碗口粗的竹身泛着青绿色的光泽,竹节处微微凸起,却因悬空而显得格外纤细。风一吹过,两根竹子便像喝醉了酒似的左右摇晃,竹梢甚至能碰在一起,发出沙沙的轻响。最让人惊叹的是,在两根青竹中间的正上方,一株巴掌大的灵芝从崖壁的裂缝里探出来。朱红色的菌盖边缘泛着金边,菌柄细细的,仿佛一碰就会折断,却偏在这万丈深渊之上,迎着山风稳稳生长。
“冯公子,请。”白女站在石坪中央,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盖过了周围的风声与议论声。她今日换了身月白色的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眼神明亮,“这道题,不难。”她抬手指向那两根青竹:“不比内力,不比招式,只比身法与控劲。我与姐姐会先后出手摘那株灵芝。公子若能做到,便算通过。”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冯谚诰脸上,带着几分认真,“若是公子的法子更胜一筹,我姐妹二人便心服口服,亲自向师尊引荐。”这话听着客气,实则藏着太乙金光门的底气。在场的弟子都知道,红女自创的“云霞步”与白女深得掌门灵虚真人真传的“踏雪无痕”乃是门中一绝,尤其是在这种险峻之地,更是能发挥出轻盈灵动的优势。在摇曳的青竹上取物,既要克服风的阻力,又要掌控身体的平衡,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这哪里是“不难”,分明是难如登天。冯谚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两根青竹,又望了望崖下翻滚的云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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