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为庄园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餐厅里弥漫着早餐的香气,气氛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微妙。秋竹钰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微微颤动,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坐在主位的太子神色如常,但偶尔扫向秋竹钰的目光,带着一丝温和的笃定。
用过早餐,太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自然而然地看向秋竹钰:“准备好了吗?我们出发。”
秋竹钰轻轻放下杯子,指尖有些发凉,他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嗯。”
没有多余的仪式,也没有众人的簇拥,太子只带了最低限度的护卫,便与秋竹钰一同乘坐悬浮车,驶离了庄园,朝着帝国匹配局的方向而去。
……
与此同时,庄园地下,那间绝对寂静与黑暗的惩罚室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黎沧保持着被束缚的姿势跪在原地,双眼被蒙蔽,口不能言,身体因长时间的固定而僵硬酸痛,鞭痕依旧带着隐约的灼痛。然而,他的精神却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状态。
太子的精神力如同一个无形的茧,依旧温和而牢固地包裹着他混乱破碎的精神图景,强行镇压着那些暴戾的因子,带来一种扭曲却真实的安定。在这极致的剥夺与掌控中,他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受不到外界的纷扰,只剩下那无处不在的精神力烙印,以及内心深处对这份“处置”的全然臣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咔哒。”
一声轻微的、与周围绝对寂静格格不入的声响,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门锁开启的声音。
黎沧被蒙蔽的双眼猛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枯槁发丝下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一种混合着期待、渴望甚至是卑微祈求的情绪,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他那片被强行梳理后略显平静的精神图景。(是殿下吗?他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传入他感知中的,并非是那熟悉而强大的、带着冷冽威压的向导气息,而是一股沉稳、温和,如同大地般厚重的哨兵精神力——是洛轩。
期待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黎沧刚刚微微抬起的头,又无声地垂落回去,周身那丝微弱的人气瞬间消散,重新变回了那具仿佛没有灵魂的空洞躯壳。
洛轩走进来,借着门外透入的光线,看到了室内黎沧的状况。他沉默地走上前,动作利落却并不粗暴地解开了蒙住黎竹钰眼睛的布带,取出了他口中的阻碍,最后才用随身携带的特制匕首,割断了他背后束缚双手的绳索。
骤然接触光线,黎沧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狼青色的瞳孔显得有些涣散。长时间的固定让他四肢麻木,血液回流带来的刺痛感让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洛轩伸手扶住了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能走吗?”
黎沧没有回答,只是借着洛轩的力道,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活动着麻木的关节,试图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他低着头,避开洛轩的目光,仿佛一只被从巢穴里拖出来的、伤痕累累的孤狼。
洛轩没有催促,耐心地等着他稍微适应。他看着黎沧背上那几道已经转为暗红色的鞭痕,以及他此刻这副逆来顺受、仿佛失去所有棱角的模样,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太子的方式……总是如此极端,却又似乎……意外地有效。
过了好一会儿,黎沧才勉强站稳,虽然步伐依旧虚浮,但至少可以自己移动了。
“走吧。”洛轩言简意赅,转身在前面带路。
黎沧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出了这间让他既感到安心又感到空虚的惩罚室,重新回到了光线正常的一楼走廊。
洛轩将他带回到那个只有基本设施、冰冷得像牢房多过像卧室的房间门口。
“你先休息一下。”洛轩停下脚步,看着黎沧,“醒了可以去吃饭,厨房那边给你留了一份。”
黎沧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如同逃避什么般,迅速推开门,闪身进了房间,反手将门关上,将自己重新隔绝在狭小冰冷的空间里。
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黎沧缓缓滑坐在地上。身体的麻木和疼痛依旧清晰,但更让他无所适从的,是精神图景内那片被强行梳理后的“平静”。太子的精神力余威尚在,如同枷锁,也如同抚慰,让他暴躁的心绪得以暂时安宁。然而,当那份外来的力量逐渐消退,内心深处那片属于自己的、永恒的黑暗与空洞,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和难以忍受。
他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渴望什么,是更剧烈的疼痛?还是那能让他暂时忘却一切的、属于太子的绝对掌控和精神梳理?或许,两者皆是。这种扭曲的依赖,让他既痛苦,又……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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