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尖,悬停在“迷途小鹿”的私信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回复。
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人命关天,没有了罗盘这个最精准的导航,仅凭她那点虚无缥缈的直觉,一旦指错了方向,耽误了最佳的救援时间,这个责任,她承担不起。拒绝,是最稳妥、最理性的选择。
可是,情感的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对她说:你不能拒绝。
她想起了奶奶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话:“晚晚,咱们苏家的本事,不是用来炫耀的,是用来救急救难的。遇到真正需要搭把手的人,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也得拉人家一把。”
苏晚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她可以输,但不能退。
她将直播间的标题,改成了“今晚有紧急委托,暂不闲聊”,然后,向“迷途小鹿”发去了连麦申请。
“你好,我是苏晚。你别急,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地,跟我说一遍。”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急促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她语无伦次地,将妹妹离家出走前后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苏晚没有打断她,而是将这段连麦,以画外音的方式,同步给了直播间的所有观众。她解释道:“家人们,今晚我们一起,来做一次特别的‘寻人启事’。这不是算命,这是一场集体的、爱的搜寻。我需要借助大家的力量,也需要你们的见证。”
她这么做,既是寻求帮助,也是在无形中,为自己分担那份沉甸甸的压力。
等到“迷途小鹿”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苏晚才开始提问。
她没有问生辰八字,也没有问五行喜忌。她问的问题,都非常具体,甚至有些……古怪。
“你妹妹离家出走的时候,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她平时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或者一本书,是什么?”
“她有没有一个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的,但是你们大人觉得很幼稚的,秘密基地?”
“她离家前,最后跟你说的一句话,是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得一头雾水。
【今天也要加油鸭】:这……这是什么路数?我怎么感觉主播像是在做心理侧写?
【玄学科学联合研究小组组长】:(罕见地发了弹幕)主播的问题,指向性很强。分别在探寻目标的“视觉特征”、“精神寄托”、“情感退行”和“行为动机”。这……是一种非常规的,但逻辑自洽的,心理追踪方法。
“迷途小鹿”努力地回忆着。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她最近一直在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叫《星空下的约定》……秘密基地?我想起来了!我们家附近,有一个早就废弃了的游乐园!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偷偷跑去那里玩,尤其是那个大大的摩天轮下面,我们还在那里埋过‘时间胶囊’!”
“她……她最后跟我说的一句话是,‘姐姐,这个家,我再也不想待了。我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呼吸了。’”
快要不会呼吸了……
这几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刺痛了苏晚的心。
她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面前,没有了旋转的指针,没有了流转的光芒。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纯粹的黑暗。
她努力地,将自己代入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的内心世界。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穿着象征着纯洁和脆弱的白色连衣裙。她感觉被全世界抛弃,被最亲的家人误解。她觉得窒息,想要逃离。
她会去哪里?
她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因为那会让她觉得更孤独。她也不会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因为那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她会去一个,能让她暂时忘记现实的痛苦,能让她找到片刻安宁,能让她感觉自己被“保护”起来的地方。
一个……像子宫一样的地方。
黑暗中,苏晚的脑海里,渐渐地,浮现出了几个关键词。
白色。星空。约定。摩天轮。窒息。
这些词语,像星辰一样,在黑暗中闪烁,然后,慢慢地,连接成了一幅模糊的、却又指向性极强的画面。
苏晚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游乐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现在,立刻去那个废弃的游乐园!”
“但是,不要直接去找她!”苏晚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刚才说,她说她快要不会呼吸了。这说明,她的情绪,已经处在一种极度压抑的、濒临崩溃的状态。你现在大张旗鼓地去找她,只会让她觉得,你们又要来‘抓’她了,可能会刺激她,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我给你一个建议。”苏晚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带,就带上你小时候,和她一起埋在摩天轮下面的那个‘时间胶囊’。你一个人,去那个摩天轮下面,把胶囊挖出来,然后,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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