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宗退去，残阳如血，映照着满是疮痍的青云宗山门。
劫后余生的狂喜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气、清理战场的沉重脚步，以及难以化开的悲伤。
林昊被第一时间送入了百草峰防守最严密、灵气最为充沛的秘殿之中。
数位擅长疗伤的金丹长老连同百草峰峰主亲自出手，各种珍贵的续命灵丹、温养经脉的宝液毫不吝啬地使用，稳住他因燃烧本源而几乎崩溃的身体。
楚嫣然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直到得到长老们“性命无虞，但本源受损极重，需长时间调养”的确切消息后，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稍稍落下一些。
她获准进入秘殿探望。
秘殿内，氤氲的灵气如同薄雾。
林昊安静地躺在一块温润的暖玉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不再是之前那令人心揪的若有若无。
他紧闭着双眼，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战场上的杀伐与决绝，此刻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楚嫣然轻轻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仿佛怕惊扰了他的沉睡。
她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逆斩金丹的英姿，更浮现出他化身烈日、净化魔掌时那撼天动地的决然。
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玉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绣着淡淡金纹的洁白丝帕，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额角尚未完全干净的血迹和尘土。
她的动作是那般专注，那般细致，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指尖偶尔划过他温热的皮肤，楚嫣然的心跳便会漏掉一拍，脸颊也微微泛红。
她乃天楚皇朝遗孤，身份尊贵，自幼便被教导仪态规矩，何曾如此近距离、如此亲昵地照顾过一个男子？
但此刻，她心中没有半分羞涩与抗拒，只有满满的心疼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悄然滋生。
是敬佩？
是感激？
还是……在一次次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中，早已悄然变质的某种情愫？
她说不清，只知道看着他安然躺在这里，她便觉得心安；想到他为了守护宗门、或许也为了守护她而几乎付出生命，她的心便揪紧般地疼痛。
“你怎么那么傻……”她低声呢喃，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又蕴含着无尽的柔情，“以后……不许再这样拼命了……”
她的低语，在这安静的秘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动人。
与此同时，秘殿之外，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树阴影下，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悄然独立。
苏月凝远远地望着秘殿的方向，以她的修为，自然能清晰地感知到殿内的一切，包括楚嫣然那轻柔的动作和饱含情意的低语。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清丽绝俗，只是那平日如同寒潭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却荡漾着复杂的涟漪。
有关切，有欣慰，但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情绪。
看到林昊安然脱险，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这个弟子，带给她的震撼一次比一次强烈，也一次比一次更让她……难以保持师尊应有的平静距离。
她想起了他初入宗门时的青涩，想起了他修炼九阳真火时的执着，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疗伤式”双修。
更想起了，在那生死存亡的关头，他毅然决然冲向元婴魔掌的决绝背影。
那一刻，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可是，此刻守在林昊身边，细心照料、情愫暗生的，是另一个女子。
一个同样优秀，身份特殊，并且与他共同经历了更多生死考验的女子。
苏月凝轻轻抿了抿唇，袖中的玉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本该进去，以师尊的身份查看弟子的伤势，给予关怀和指点。
但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楚嫣然那毫不掩饰的担忧与柔情，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隔绝在外。
她是他师尊，是青云宗高高在上的月凝仙子。
她有着自己的骄傲，也有着必须恪守的身份界限。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隔阂感，在她与林昊之间悄然产生。
并非因为怨恨或不满，而是因为某种她无法宣之于口，也无法坦然面对的情感，在悄然滋生时，便被另一份更加直接、更加炽热的情感所映照，显得那般……不合时宜。
最终，苏月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月宫仙子遗世独立，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投下一道孤寂的影子。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秘殿的方向，然后悄然转身，消失在夜色与树影之中。
有些关怀，注定只能藏在心底；有些距离，源于身份，也源于…… 时机。
殿内，温情脉脉；殿外，疏离暗生。
林昊是在三天后苏醒过来的。
意识回归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浑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剧痛，以及经脉中传来的那种空乏与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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