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建康城。
上官府,静心书斋。
檀香袅袅,茶香四溢。
与这份雅致格格不入的,是一张被随意扔在梨花木桌案上的纸。
纸张粗糙,泛着黄,墨迹也有些化开,显然是出自某个不入流的印刷小作坊。
上官芷兰就坐在这张桌案后。
她穿着一身素白长裙,一头青丝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着,不施粉黛,却难掩其绝代风华。
此刻,她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秋水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张粗糙的纸。
纸上的字,她已经看了不下十遍。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粗鄙,野蛮,毫无文采可言。
可就是这些粗鄙的文字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股让她都感到心悸的力量。
一种足以掀翻整个天下的力量。
她的侍女,也是她最心腹的知己,青荷,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副模样。
不是愤怒,不是不屑,而是一种......近乎惊骇的凝重。
小姐智谋近妖,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连那不可一世的楚王刘璋,在她面前都得恭恭敬敬。
可今天,一张来自北境的破纸却让她失态了。
“小姐,您......”青荷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
上官芷兰没有回应。
她只是伸出手,那双完美无瑕,平日里只用来抚琴、作画、翻阅古籍的纤纤玉手,此刻竟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她缓缓地,重新拿起了那张纸。
“天下之大,何人之天下?”
“非一姓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
开篇第一句,就让她感受到了那股扑面而来的煞气。
这不是写给士族看的。
这根本不是写给读书人看的!
这个顾长生,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这些“上等人”对话。
他是在对谁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是对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是对那些在作坊里挥汗如雨的工匠,是对那些目不识丁,却占据了天下九成九的“黔首”说话!
“栋梁者,当撑天下之重,护万民之安......此非栋梁,乃蛀虫也!”
蛀虫......
上官芷兰闭上眼。
她仿佛能看到,当这两个字传到江南各大世家的家主耳中时,他们会是何等暴跳如雷的模样。
但她不怕这个。
她怕的是另一件事。
她怕的是,当这两个字传到那些佃户、流民的耳中时,他们眼中会燃起怎样的火焰。
这篇檄文,不是辩经,不是论道。
这是一把刀。
一把递到天下所有穷苦人手里的刀!
它告诉他们,你们的苦难不是天灾,是人祸。
它告诉他们,你们的敌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
它告诉他们,有一个人要来为你们做主。
流氓。
彻头彻尾的流氓!
上官芷兰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这个顾长生,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他放弃了作为统治者该有的体面与矜持,直接俯下身,用最粗俗的语言去煽动那些最底层的力量。
这是所有上位者最恐惧,也最不屑于去做的事情。
他做了。
而且做得如此彻底,如此决绝。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小姐,吴郡的张家主、会稽的谢家主、琅琊的王家主......他们都派人送来了拜帖,说是看到北境逆贼的檄文,义愤填膺,想请您主持公道,立刻发兵讨伐。”
青荷在一旁低声汇报。
上官芷兰缓缓睁开眼,那丝惊骇已经被她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她又变回了那个智珠在握,风轻云淡的女中卧龙。
“让他们去议事堂等我。”
“是。”
......
江南士族联盟,议事堂。
气氛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而是即将爆炸。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身穿华服,体态臃重的中年男人,气得满脸通红,他指着面前一份同样粗糙的檄文抄本,浑身都在发抖。
他是吴郡四姓之一,张家的家主,张承。
“蛀虫!他竟敢骂我们是蛀虫!我张家传承五百年,世代簪缨,为朝廷选拔了多少栋梁之才!他一个北地蛮夫懂什么!”
“啪!”
另一边,来自会稽谢家的家主,一个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的老者,此刻却完全没了风度,他一掌拍碎了身边的紫檀木扶手。
“乱天下根基!他这是要乱我华夏之根基啊!分田地?让泥腿子读书?滑天下之大稽!这是要让猪狗与我等平起平坐吗?”
“战!必须立刻发兵!”
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将世家家主猛地站起,腰间的佩刀嗡嗡作响。
“集结我江南二十万大军,饮马长江,踏平江陵!我要亲手拧下那顾长生的头颅,挂在建康城的城楼上!看谁还敢口出狂言!”
“没错!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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