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任务来得猝不及防。目标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脖颈戴着青丘特有的狐尾银链。胭脂的匕首抵住他心脏时,少年突然露出释然的笑:“你身上有青丘的气息……能帮我给妹妹带句话吗?就说阿……”
话音被利刃截断的瞬间,胭脂的面具裂开一道细缝。她死死盯着少年逐渐涣散的瞳孔,恍惚看见无数个自己倒在绞肉窟里。当少年的银链坠地,她弯腰捡起,藏进衣襟——这是她第一次违背命令私藏物品,也是第一次,在杀戮中尝到了比蚀心蛊更痛的滋味。
再后来,当任务要求诛杀怀抱婴儿的妇人时,胭脂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温热的血溅在素白面具上,她终于明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每一次心软都是对自己的凌迟。她开始主动要求执行最残忍的任务,看着敌人在恐惧中崩溃,听着求饶声被刀刃斩断,那些被咒印封印的记忆碎片,似乎也能被血腥味暂时掩盖。
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胭脂在嫣语阁内每天除了固定的训练杀人就是出去出任务替青茵曼等人买命。岁月让原本瘦弱的少女出落成冷艳模样,眼尾的狐纹在面具下若隐若现,唯有那双眼睛,比初见时更加空洞死寂。
她见过江南戏台上的戏子与书生私定终身,却在成亲前夜,用淬毒的水袖勒断情郎咽喉;曾潜入西域商队,看着那对白发夫妻将毕生积蓄缝进女儿嫁衣,而她的匕首,最终刺穿了老人颤巍巍递来茶水的手。最难忘是北疆雪原的冬夜,她伪装成流民靠近目标,却见那猎户夫妇将最后半块烤鹿肉塞进她怀中,自己的孩子却饿得啼哭。当她的毒刃划过妇人脖颈时,怀中婴儿突然抓住她一缕发丝,温热的小手,像极了记忆深处某个被抹去的温度。
这一切直到某次任务中,她奉命诛杀一对相互扶持的药师师徒。白发老者将弟子护在身后,颤抖着捧出药箱:“姑娘若有旧疾,这些草药……”话音未落,胭脂的短刃已穿透他胸膛。濒死之际,老人的血溅在药箱“悬壶济世”的刻字上,而年轻弟子抱着师父的尸体,眼中没有仇恨,只有悲凉的释然:“终究逃不过……”那一刻,胭脂的面具再一次裂开细缝,蚀心蛊在灵脉中疯狂啃噬,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窒息感。
最讽刺的是中州书院的任务。她扮成求学的书生接近目标,却在同窗相处间,听见少年们谈论“青丘狐族的传说”。有人说狐族重情重义,有人惋惜青丘毁于一旦,而她只是默默磨着袖中的匕首。当任务完成,满地血污中,有个少年至死攥着她遗落的半块狐尾兰玉佩——那是她藏了百年的物件,如今彻底染成血红。
百年间,胭脂的素白面具换了十七个,每一个都从洁净如雪,到浸透鲜血。她收集任务对象的遗物,藏在囚室暗格里:褪色的戏服、破碎的药箱、沾血的玉佩……每当蚀心蛊发作,她便盯着这些物件,在剧痛中确认自己还活着。而那些被咒印碾碎的记忆碎片,偶尔会在深夜复苏——桃花纷飞的幻境里,似乎总有个人在唤她“阿芷”,但每次惊醒,掌心只有嫣语阁令牌冰冷的触感。
苍梧山巅,鎏金飞檐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柳明渊斜倚在朱红廊柱上,酒壶在指尖滴溜溜打转,琥珀色酒液顺着柱身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迹。远处圣火台传来沉闷的钟鸣,惊起满山白鹤,却惊不散他眼底化不开的阴霾。
自从百年前柳明渊求父亲出兵救谢芷瑜反被困,心口的同心契便如熄灭的烛火,再无半点微光。他下意识摩挲着胸口,那里曾有枚温热的印记,如今只剩一片冰冷的疤痕。狐尾兰玉佩在指间反复揉搓,棱角早已被磨得失去锋芒,却仍带着他经年累月的体温。
“二公子又在发呆?”侍女捧着茶盏走近,却在触及他周身冷意时僵在原地。柳明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百年间,他不知多少次在梦中看见谢芷瑜被拽入地牢的画面,醒来时总下意识去摸胸口,却只摸到空荡荡的同心契印记。潮湿的风卷着山巅的雾霭,将他的酒气吹散在苍茫暮色里,直到议事厅传来的传唤声刺破寂静。
鎏金兽首衔着的铜铃叮咚作响,柳明渊踹开议事厅雕花木门时,玄色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地烛火摇曳的光影。赤色圣火在蟠龙柱间噼啪作响,柳苍澜端坐在宝座上,周身灵力威压如潮水般漫开:“明渊!南疆战事吃紧,你还整日游手好闲!”
酒壶在青玉地砖上骨碌碌滚出老远,柳明渊伸手撑住蟠龙柱,鎏金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他斜睨着高位上的父亲,喉间溢出一声冷笑:“父亲不是有大哥吗?昭临一袭白衣往城头一站,敌军怕是都要拜倒在他的仙气下。”话尾带着未散的酒气,在圣火映照下,他眼底猩红的血丝格外刺目。
“放肆!”柳苍澜猛地拍案,祭坛上的圣火瞬间暴涨三尺,将满室照得血红。柳明渊被这股威压震得单膝跪地,却仍梗着脖子与父亲对视,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这时,一道月白色身影如惊鸿掠过,柳昭临广袖翻飞间卸去父亲大半灵力,稳稳扶住摇摇欲坠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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