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如利刃刮过,卷起漫天飞雪,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苍白。
队伍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个人的眉毛和发梢都凝结了厚厚的冰霜。
风雪关,这座传说中隔绝内外、埋葬了无数英雄骸骨的雄关,就在前方。
然而,当穿过最后一道山脊,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呼吸一滞。
预想中的断壁残垣、荒凉死寂并未出现。
取而代D之的,是一座巍峨雄城。
城墙高耸入云,宛如黑铁浇铸的巨龙,盘踞在风雪之中。
城楼之上,旌旗猎猎,每一面“楚”字大旗都被风雪吹得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无数甲胄鲜明的兵士手持长戈,目光如炬,巡弋在城墙之上,肃杀之气冲天而起,竟将漫天风雪都逼退了三分。
这,分明是百年前,楚家镇守此关,威震天下的鼎盛景象!
“不对!”铁娘子浑身剧震,瞳孔猛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她被衣甲覆盖的右臂传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血肉中疯狂搅动。
她猛地扯开臂铠,只见那道狰狞的旧伤疤痕竟自行崩裂,殷红的鲜血混杂着一丝诡异的黑气,瞬间染透了内衬的衣物。
“是幻阵!是梦昙那个贱人的‘千幻引’!”铁娘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当年,我就是被这幻术困住,眼睁睁看着……看着楚帅他……”
她的话音未落,眼中倒映出的盛景已让她神智开始恍惚。
她强行咬破舌尖,用剧痛换来一丝清明,嘶声力竭地对身后众人喊道:“都闭上眼睛!不要看!心神会被吞噬的!”
然而,她的提醒终究是晚了一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唯有楚凌霜,在那座雄城出现的瞬间,她的眼神就彻底凝固了。
那高悬的“楚”字大旗,那熟悉的城楼轮廓,那父亲曾无数次抚摸过的城垛……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最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防备。
她仿佛没有听见铁娘子的警告,只是痴痴地望着那座城,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爹……”
一步,她踏了出去。
身影触及那片被幻象笼罩的区域,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狂舞的风雪之中。
“凌霜!”苏玄策冰冷的声音如一道惊雷炸响,他一步横跨,挡在所有人身前,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刺骨的寒意,“所有人,立刻退后百丈!这是圣人级的幻术,沾之即陷,神魂无归!”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众人如梦方醒,纷纷带着惊恐后退。
唯有苏玄策,独自一人立于风雪与幻城的交界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妄,直视着幻境的核心。
幻境之中,没有风,没有雪。
只有火。焚天的大火。
楚凌霜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堆冰冷的尸体之中,周围是族人扭曲而痛苦的面孔。
不远处,高大的城门之上,她的父亲,楚山河,被一根粗大的玄铁长枪钉在那里,鲜血染红了整座城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汇成一滩刺目的血泊。
“妖女之后,血脉不详,当诛!”
一个冰冷无情,如同神明宣判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一名身披重甲、面目模糊的刽子手,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鬼头刀,正一步步走向城门下的父亲。
“不——!”
楚凌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从尸堆中猛然爬起,随手抓起一把断刀,疯了一般冲向那个刽子手。
她要救他,她一定要救他!
然而,就在她的刀锋即将触碰到刽子手后心的瞬间,一道紫色的天雷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狠狠劈在她的身上。
剧痛传遍四肢百骸,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摔回尸堆之中,意识瞬间被黑暗吞噬。
当她再次睁开眼,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父亲依旧被钉在城门上,那句“妖女之后,当诛”的审判再次响起,刽子手依旧迈着沉重的步伐。
她再次冲上去,再次被雷劈倒。
一次,两次,三次……
她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
每一次的失败,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希望在一次次的轮回中被消磨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
第九次,她手中的断刀在半途就寸寸碎裂。
第十次轮回开始时,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泥土与鲜血混合的地面,指甲崩裂也毫无所觉。
她仰头望着城门上那个伟岸而又脆弱的身影,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为什么……我……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吗?!”
泪水早已流干,从眼角渗出的是血。
就在她心神即将彻底崩溃的刹那,一道冰冷而沉稳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起。
“因为这不是你的战场。”
楚凌霜猛然回头,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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