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关的爆炸声还在空气里震荡时,小石头正蹲在药铺后院翻晒草药。药篓里的艾叶沾着傍晚的露水,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却总忍不住抬头望向北关方向,那里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像烧起来的晚霞。
“丫头,发什么愣呢?”李明远端着刚熬好的药汤走过来,把碗递到她面前,“刚换的药,趁热喝了,伤口才好得快。”
小石头接过碗,药汤的苦味直冲鼻腔,她却仰头灌了下去,喝完咂咂嘴:“比鬼子的子弹甜。”
李明远被逗笑了,蹲在她身边帮着翻草药:“听说山本那老东西被炸断了腿,正嗷嗷叫着要报复呢。不过他现在自顾不暇,北关粮仓塌了一半,剩下的粮食被游击队运走了大半,他就算想报复,也得先想想怎么跟南京那边交差。”
“那那个‘特别顾问’呢?真死了?”小石头抓起一把晒干的蒲公英,种子随风飘走,像无数小伞飞向远方。
“死透了。”王掌柜叼着旱烟袋走过来,烟锅里的火星在暮色里明灭,“听逃出来的老乡说,那顾问被埋在地道里,挖出来时都认不出人形了。这叫什么?自作自受!”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让他搞阴谋诡计,让他想把临县变成无人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晚风掠过药铺的幌子,“同德药铺”四个褪色的字在风中轻轻摇晃。小石头望着北关方向渐渐暗下去的火光,突然想起埋炸药时,脚边那丛刚抽芽的芦苇——炸药用的是她和李明远攒了半个月的硝石,引信是用浸过桐油的麻绳做的,而那片芦苇荡,她小时候常去采芦根泡水喝。
“师父,你说……咱们算不算赢了?”她轻声问,指尖捏着片刚晒干的薄荷,清凉的气味让她精神一振。
李明远看着她胳膊上包扎的绷带,那里又渗出了点血——想必是白天埋炸药时扯动了伤口。他伸手帮她把绷带系紧些,声音放柔了些:“算,也不算。赢了这一仗,保住了粮食,是赢;但只要鬼子还在临县,这仗就没打完。”他顿了顿,指着天边的星子,“你看那些星星,一颗亮不算亮,得凑成一片,才能照亮黑夜里的路。咱们现在,就是在往天上添星星呢。”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半块没吃完的玉米饼——早上出发前王掌柜塞给她的,说怕她饿。她把饼掰成两半,递一半给李明远:“王掌柜的手艺比我娘差远了,我娘做饼会放芝麻。”
“等赶走鬼子,让你娘来药铺做饼,咱们天天吃带芝麻的。”李明远咬了口饼,干硬的饼渣刺得嗓子疼,却吃得很香。
夜里,药铺的灯一直亮着。李明远在整理药材,小石头坐在旁边帮忙碾药,石碾子“咕噜咕噜”转着,把黄芩碾成细细的粉末。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长两短,是游击队的暗号。
李明远示意小石头灭灯,自己抄起墙角的短枪,贴着门问:“是哪路朋友?”
“是我,老周。”门外传来压低的声音,“带了几个伤员,得麻烦李大夫看看。”
李明远打开门,几个穿着灰布军装的人立刻扶着伤员挤了进来,为首的老周脸上沾着血,急切地说:“都是炸粮仓时受的伤,有两个伤得重,怕是撑不住了!”
小石头赶紧把碾药的石盘挪开,腾出地方放伤员。油灯重新点亮,昏黄的光线下,她看见伤员们血肉模糊的伤口,有的被弹片划开了大口子,有的被烧伤了半边身子,呻吟声此起彼伏。
“小石头,烧热水!”李明远一边解伤员的绷带,一边喊道,“把那箱备用的纱布和碘酒拿来!”
小石头手忙脚乱地生火、烧水,看着李明远用剪刀剪开伤员的裤子,露出白骨森森的伤口,她胃里一阵翻腾,却死死咬着牙没作声。她想起自己胳膊上的伤,跟这些伤员比起来,简直算不得什么。
“帮我按住他!”李明远对她说,手里拿着沾了碘酒的棉球,正要往一个年轻伤员的伤口上擦。那伤员疼得浑身抽搐,小石头赶紧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轻声说:“忍忍,擦了药就不疼了。”
伤员疼得汗如雨下,却硬是没喊出声,只是死死盯着小石头胳膊上的绷带,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也受伤了?”
“小伤,早没事了。”小石头笑了笑,按得更紧了,“你也加油,等伤好了,咱们一起去炸鬼子的炮楼。”
伤员咧嘴想笑,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里却亮了起来:“好……一言为定。”
忙到后半夜,伤员们终于都处理完伤口,沉沉睡去。老周攥着李明远的手,眼里含着泪:“李大夫,这次多亏了你和小石头,不然这些娃子怕是……”
“别说这话。”李明远摆摆手,声音沙哑,“都是中国人,该做的。”他指了指里屋,“我腾了张床,你也歇会儿,天亮还得赶路。”
老周点点头,却没动,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过来:“这是从鬼子据点搜来的,听说能治外伤,你留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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