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死寂。
林尘的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中漂浮,如同暴风雨后搁浅的残舟。剧烈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传来,尤其是经脉和识海,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灵魂深处,那柄断刀的虚影依旧在微微震颤,释放着令人不安的冰冷余波,但那股毁天灭地的杀戮冲动已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目疮痍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怀中那块黑色残片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清凉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灵魂本源和破损的经脉,这是支撑他没有彻底崩溃的唯一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带着恐惧的啜泣声,如同从遥远的水面传来,逐渐清晰,将他从深沉的昏迷边缘拉回现实。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对焦。映入眼帘的,是洞穴顶部粗糙、湿漉漉的岩壁,缝隙中渗出的水珠正一滴滴落下,在寂静中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嘀嗒”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妖蟒的腥臊气、以及岩石和尘土的味道,令人作呕。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剧痛立刻传来,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全身的骨头像是散架后又被勉强拼接起来,稍微一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经脉内空空荡荡,原本充盈的液态真元只剩下微不足道的一丝,在干涸的河床中艰难流淌,修复着触目惊心的裂痕。修为果然暴跌,勉强维持在武士四重初期的门槛,虚弱得连一个健壮凡人都不如。
“林……林师兄?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颤抖。
林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李婉正跪坐在他身边。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沾满血污和灰尘,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大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眼神中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恐惧、深深的疲惫,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看向他时的震撼与敬畏。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外面那件青色外门弟子服饰,正盖在自己身上。她手中拿着一块湿漉漉的、从自己内衣下摆撕下的布条,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动作笨拙却异常轻柔。
“嗯……”林尘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算是回应。他尝试运转《九转破灭诀》最基础的疗伤心法,立刻引来经脉一阵针扎似的刺痛,不得不放弃。现在的他,脆弱得不堪一击。
“师兄你别动!你伤得太重了……”李婉见他面露痛楚,连忙制止,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你昏迷了大半天了……我……我给你上了药,但效果好像不大……”她看着林尘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尤其是后背上那道被妖螂唾液腐蚀、皮肉翻卷的恐怖伤痕,眼圈又红了,充满了愧疚和后怕。“对……对不起,林师兄,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林尘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自责。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救她也是救自己,若是李婉死了,他独自面对后面的妖蟒,生还几率更小。他目光扫过不远处赤角毒蟒那庞大的、已经僵硬的尸体,以及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尤其是那摊暗红色的、仿佛被某种极致力量瞬间蒸干部分血液的怪异区域,脑海中闪过那惊天动地的“雷煞斩”,心有余悸。那一刀,消耗了他的一切,也让他窥见了一条充满危险与力量的歧路。
“外面……有动静吗?”他沙哑着嗓子问,声音微弱。
李婉侧耳听了听,摇摇头,脸上忧色更重:“没有……一直很安静。洞口被石头堵死了,我试过,搬不动。赵师兄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林尘沉默。他现在自身难保,无力顾及他人。当务之急是恢复一点行动力。他示意李婉将水囊递过来,艰难地喝了几口水,滋润了一下如同火烧的喉咙。然后,他强忍着剧痛,尝试调动那丝微弱的真元,配合黑色残片的清凉气息,缓缓滋养最严重的几处伤口。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至少能阻止伤势恶化。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李婉不敢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守在一旁,时而警惕地望向被堵死的洞口,时而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林尘苍白如纸的脸。洞穴内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和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突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堵死的洞口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碎石滚落的声音!
“有人!”李婉猛地跳起来,脸上露出惊喜,但随即又转化为紧张,下意识地躲到了林尘身后,紧紧抓住了他未受伤的右臂衣袖。
林尘眼神一凛,强撑着坐直身体,目光锐利地盯向洞口方向。是敌是友?
“里面有人吗?是天刀门的师弟师妹吗?”一个略显急促,但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石缝传来,带着一丝熟悉的威严。
是赵坤的声音!
林尘心中微松,但警惕未消。他看了一眼李婉,示意她不要出声,自己沉声应道:“赵师兄,是我们,林尘和李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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