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宫前,死寂。
所有仙神的目光,都钉死在轮回镜的画面上。
那只沾着泥土、干净而质朴的手,正在一寸一寸地,靠近申公豹掌心。
靠近那包流淌着诡异光芒,足以污秽麒麟崖万古基业的“噬灵妖种”。
每一寸的移动,都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三界众神的心头。
哪吒的牙关死死咬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三头六臂的狂暴法相在他身后翻腾,几乎要将玉虚宫的祥云撕碎。
杨戬闭上了眉心天眼,他不忍再看。
霓裳仙子更是早已侧过脸,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不敢看那个傻子,那个为了守护别人,连自己都可以燃烧殆尽的傻子,
如何被世间最恶毒的阴谋,诱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崖内,混沌之中,三霄娘娘的神魂被绝望的冰海彻底吞没。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申公豹那张伪善的脸上,肌肉难以抑制地牵动,浮现出计谋即将得逞的扭曲快意。
他看着阿拙,像在欣赏一个即将被他亲手碾死的蝼蚁。
那只手,距离那些致命的“花种”,只剩下最后一寸。
然后。
停住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阿拙的手,就那么悬停在半空,距离那捧流光溢彩的“花种”,仅仅一指之遥。
他没有拿。
他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申公豹脸上的笑意,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痕。
阿拙抬起头。
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无比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道长。
他没有怀疑,没有警惕,只有最纯粹的好奇。
“老爷爷。”
阿拙开口,问出了一个让三界所有仙神都始料未及的问题。
一个傻问题。
“你的花种,会让石头开心吗?”
他伸出手指,指向身后那片被他擦拭得光滑如玉的麒麟崖。
“它会不会……吃了你的种子,肚子疼?”
轰!
这个问题,像一道无形的天雷,在玉虚宫前,在麒麟崖下,在所有人的神海中,轰然炸响!
申公豹那张精心伪装的慈祥面容,瞬间卡死。
他准备了千百种话术,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他可以应对质疑,可以化解警惕,可以用利益引诱,可以用言语蛊惑。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个……如此天真,又如此直指本心的问题。
肚子疼?
一块石头,怎么会肚子疼!
这是何等的荒谬!何等的疯癫之语!
崖内,混沌中的三霄娘娘,那疯狂嘶吼的神念戛然而止。
碧霄和琼霄愣住了。
云霄那濒临破碎的神魂,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玉虚宫前,一片愕然。
所有仙神都怔怔地看着轮回镜中的那个傻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噗……哈哈哈哈!”
一声压抑不住的爆笑,如惊雷般炸裂了死寂。
是哪吒!
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三界最好笑的笑话,一拍大腿,笑得浑身发抖,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问得好!问得太他娘的好了!”
他指着镜中的申公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傻小子,问到根子上了!
那长歪了的豹子精给的东西,别说石头了,就是混沌顽铁吃了,也得闹肚子!”
孙悟空也是一愣,随即抓耳挠腮,猴脸上满是憋不住的笑意,嘿嘿直乐。
普法天尊石刻般的面容上,那两道狰狞的裂痕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他无法理解。
这不成体统的问话,这颠三倒四的逻辑,这根本就是疯言疯语!
可为何,却能让那奸猾似鬼的申公豹,一时语塞?
法理,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麒麟崖下。
申公豹的脸皮剧烈抽动了一下,眼底深处那抹阴霾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机。
但他毕竟是申公豹。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重新堆起温和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无比僵硬。
“呵呵,小友,你多虑了。”
他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和蔼可亲,循循善诱。
“此乃仙家灵种,内蕴天地灵气。
山石得之,只会如获甘霖,灵性更增,又怎会‘肚子疼’呢?”
他刻意加重了“灵性更增”四个字。
“你将它种下,它会汲取日月精华,反哺山崖。
届时,这崖壁之上,便会开满真正的琼花玉树,那才是真正的神仙景致,远胜你这般擦拭啊。”
申公豹的话语里,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仿佛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正在阿拙面前缓缓展开。
阿拙歪着头,看着申公豹。
他那简单的脑子里,似乎正在很努力地思考着“琼花玉树”是什么。
他好像……被说动了。
所有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申公豹的眼底,再次浮现出胜券在握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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