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钟的悲鸣早已散尽,北冥海新生的波涛在林陌身后温柔起伏。他踏着细碎银光铺就的海浪之路,霜白鬓发间簪着的冰魄花苞随步伐轻轻摇曳,每一次微颤都牵动着林陌紧绷的心弦。右臂玉质剑鞘流淌着混沌道纹,温润光芒与花苞的冰蓝幽辉交相呼应,在死寂的归墟入口前,是唯一跃动的生机。
眼前,便是传说中的归墟剑冢。
没有预想中剑气冲霄的凌厉,亦无魔气滔天的污浊。只有一片凝固的、绝对的“静”。海水在此处突兀地断流,仿佛被无形的巨刃斩断,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垂直深渊。深渊边缘光滑如镜,映不出任何光亮,只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那黑暗并非寻常的夜色,而是空间本身被彻底湮灭后残留的虚无疮疤,散发着令灵魂本能战栗的沉寂。
“归墟…天魔诞生之地,亦是清玥主魂枷锁所在。”林陌凝视着那片吞噬光与声的绝对虚无,鬓角花苞传递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悸动,那是苏清玥沉睡主魂对同源剑冢本能的牵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
“也是混沌钟恶念最初的温床。”钟灵(墟时)素白的身影无声显化于林陌身侧,裙裾流淌着星河流转的微光,倒映着星辰生灭的眼眸凝视深渊,带着万古的凝重。“小心,踏入此地,便是踏入了被天道遗弃、被时光遗忘的坟场。剑冢戾气,对魂体伤害尤甚。”她的目光落在林陌鬓间的花苞上,隐含忧虑。
林陌左手下意识地护住鬓角冰魄,指尖传来花苞微凉的触感,内里苏清玥魂念沉静,如同冰封的湖面。“她在里面。”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刀山火海,亦要闯。”
他不再犹豫,一步踏出,身影没入那片吞噬一切的垂直黑暗。
没有下坠感,没有方向感,甚至失去了时间的流逝感。仿佛从一个世界直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反面。绝对的黑暗笼罩了所有感官,连神念都被压缩在体表寸许之地,难以延伸。唯有鬓间冰魄花苞散发的微弱冰蓝光芒,以及右臂剑鞘流淌的混沌玉光,如同两盏微弱的孤灯,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光芒所及,隐约可见脚下并非虚空,而是某种极其坚硬、冰冷、布满细微剑痕的黑色晶石地面,一直延伸到视界尽头。
绝对的死寂,是此地唯一的“声音”。连心跳声、血液流动声都被这环境无限放大,又在下一刻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更添一份令人窒息的压抑。
不知在这黑暗中行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千年。前方,一点极其黯淡、却顽强存在的幽光突兀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光点迅速放大,显露出其源头——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与苍凉的巨碑。
碑体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似是由凝固的混沌与无数破碎剑意强行糅合而成。碑身布满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痕,裂痕深处流淌着粘稠的暗红色岩浆,散发出灼热而暴戾的气息,那是沉淀了万古的剑煞与戾气!碑面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蠕动的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像是一柄被折断、被诅咒的凶剑,散发着滔天的怨念、不甘与毁灭欲望。仅仅是目光触及,便觉神魂刺痛,仿佛有亿万道无形剑气顺着视线刺入识海!
“万…剑…悲…鸣…冢…”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由亿万道剑魂哀嚎糅合而成的意念,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黑暗空间!
嗡——!锵——!嗤——!
刹那间,死寂被彻底打破!无数尖锐、凄厉、充满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剑鸣声,从巨碑之上、从四周无尽的黑暗中、从脚下冰冷的晶石大地深处,轰然爆发!声音并非作用于耳膜,而是直接撕裂灵魂!那是无数神兵利器折断陨落时的最后悲鸣,是剑主战死道消时的不甘怒吼,是剑魂被永恒禁锢于此的怨毒诅咒!
林陌闷哼一声,神魂剧震,如同被亿万根无形的毒针攒刺!鬓间的冰魄花苞猛地一颤,表面瞬间浮现出数道细微的白色裂痕!一股冰冷刺骨、充满腐朽与死寂的凶戾剑气,无视了花苞的防御,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地试图钻入内部,侵蚀苏清玥沉睡的主魂!
“清玥!”林陌目眦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远比面对玄机子时更甚!他毫不犹豫地将磅礴的混沌玉光与时光尘埃疯狂注入花苞,同时右臂剑鞘爆发出璀璨的守护剑芒,试图斩断那无形的戾气侵袭。
然而,剑冢的戾气仿佛拥有生命,遇强更强!林陌的守护力量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非但未能驱散,反而激起了更狂暴的反扑!更多的、更粘稠的暗红戾气从巨碑裂痕中涌出,化作无数扭曲的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铺天盖地般向他涌来!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道道漆黑的腐蚀痕迹。
“愚蠢!以力相抗,只会激发此地沉寂的剑煞!”钟灵厉喝一声,素手轻挥,一道温润的混沌原初之光瞬间展开,化作半球形的光幕,将林陌与花苞护在其中。光幕与袭来的暗红剑影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剧烈波动,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此地戾气沉淀万古,与混沌恶念同源,你越是动用混沌钟之力,它反噬越强!护住花苞,收敛气息,随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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