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的风,从十月底开始就带着刺骨的凉,卷着庭院里败落的桂花瓣,贴在窗纸上簌簌作响。
李婉清坐在梳妆台前,指尖刚碰到紫檀六角灯的灯台,就像触到了寒冬里的冰棱,猛地缩回手 —— 灯身竟泛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明明窗外是暖阳斜照,镜中灯影里却总晃着个青衫影子,那影子纤瘦,总低着头,像是在摆弄什么,尤其到了夜里,还能听见细若游丝的哭声,像生锈的针一样,一下下扎在她心上。
“夫人,张妈也走了。” 丫鬟翠儿端着洗脸水进来,铜盆沿儿被她攥得发白,声音发颤,“她收拾包袱时跟我说,前儿个夜里起夜,看见您窗纸上印着两个影子,一个是您,另一个…… 另一个没有脚,飘在您身后。她说再待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李婉清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脸,眼底青黑像泼了墨,鬓角的碎发沾着潮气,连描眉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半个月,府里的下人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胆战心惊:做饭的刘婶切菜时能把手指切出血,守夜的老周总抱着铜锣坐在廊下,一有风吹草动就敲得震天响。
前几天更邪门,她晨起梳妆,亲眼看见灯影里的青衫女子抬手拂过镜台,指尖划过的地方,第二天竟多了道深深的划痕,那划痕细窄,像极了女人的指甲刮出来的,边缘还沾着点暗红,像是干了的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李婉清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指节泛白,指甲掐进掌心,疼得让她清醒,“把后院的柴堆全搬到西角门,再去库房找些硫磺来,越多越好。”
翠儿吓得脸都白了,铜盆 “哐当” 一声撞在桌腿上,水溅出来打湿了裙摆:“夫人,您要做什么?那灯邪性得很啊!前儿个王道士来做法,刚念到‘急急如律令’,灯油就自己泼出来,烧了他半幅道袍,道士抱着法器跑的时候还摔了个跟头,说这灯里缠的是‘索命厉魂’,烧不得!您要是烧了它,万一…… 万一它找您索命怎么办?”
“索命又怎样?” 李婉清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声音里裹着压抑了半个月的恐惧,“再留着它,咱们全府的人都得死!小桃、周福,还有张妈走前说的那些话,你忘了?烧了它,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翠儿不敢再劝,只能低着头转身去准备。她走后,李婉清又伸手碰了碰那盏灯 —— 灯身的缠枝莲纹在光线下泛着暗褐光泽,木纹里像是渗着洗不掉的血,指尖划过纹路时,还能隐约摸到一点凹凸,像是当年髹漆时没磨平的漆瘤。
她想起刚嫁进来时,周景明把灯送给她,说这是 “江南独一份的好东西”,那时她还傻着,每天用软布擦三遍,如今想来,那布上说不定早就沾了沈玉芙的血。
午后的西角门,枯树枝堆成了半人高的小山,翠儿把硫磺撒在柴堆缝隙里,刺鼻的气味呛得她直咳嗽,手指抖得连布包都攥不住。
李婉清抱着紫檀六角灯走过来,灯台在怀里沉甸甸的,像是坠着块铁。她把灯放在柴堆中央,灯棱正好卡在两根枯枝之间,像是被牢牢架住。手里的火折子被汗浸湿,她擦了擦手心,指尖却还是止不住地抖 —— 方才来的路上,风里似乎裹着一声轻轻的 “别烧我”,细得像蚊子叫,可她回头时,身后连个人影都没有。
“是你害死了小桃和周福,是你让府里不得安宁!” 李婉清闭着眼,对着灯低吼,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我不能留你,你不该缠着我们!”
火折子扔出去的瞬间,硫磺遇火 “噼啪” 炸响,柴堆 “轰” 地燃起明火。可奇怪的是,火焰竟不是寻常的橙红色,而是泛着诡异的青蓝色,像坟地里的鬼火,绕着灯身打转,却始终烧不到灯木,连灯棱上的缠枝莲纹都没被燎到一点。
李婉清盯着火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 那青蓝色的火苗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影子在扭动,像是人的手指,有的蜷曲,有的伸直,像是在抓什么东西,看得她头皮发麻。
“怎么会这样……” 翠儿躲在廊柱后,手抓着柱子,指节泛白,声音发颤,“夫人,这灯烧不着,咱们快走吧!它说不定真的是邪物,惹不起啊!”
李婉清还没说话,就听见火堆里传来 “咔” 的一声脆响,像是木头裂开的声音。她定睛一看,灯身的六角棱上,竟裂开了一道细缝,青蓝色火焰猛地窜高半尺,从裂缝里钻出一缕缕暗红的雾气,雾气在空中盘旋着,慢慢凝聚成个模糊的女子身影 —— 那身影穿着青衫,梳着双丫髻,正是灯影里那个总低着头的人!
“啊!” 翠儿尖叫着往后退,脚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在地上,铜盆滚出去老远,水洒了一地。
李婉清也吓得浑身发抖,脚像被钉在地上,挪不动半步 —— 她看见那道裂缝越裂越大,灯身从中间慢慢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半截泛着莹白光泽的指骨,指节处还能看见细微的骨纹,不知何时竟长成了一朵玲珑剔透的骨花,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透着淡淡的红光,像是用鲜血养着的,在青蓝色火焰里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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