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沈砚之按照奇老板说的,去了上海的木偶剧场。
剧场在法租界的一个巷子里,巷子很窄,两边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门口挂着块黑色的木牌,上面写着 “木偶剧场” 四个字,字迹是用朱砂写的,泛着诡异的光。
他推开门进去,里面一片昏暗,只有舞台中央点着几根幽蓝色的烛火,烛火跳动着,把影子拉得很长,像张牙舞爪的鬼怪。奇老板坐在舞台旁边的红木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木偶,木偶穿着青布衫,面容与林阿鸢有几分相似。
“你来了。” 奇老板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沙哑得像生锈的铁片。沈砚之点点头,目光扫过舞台 —— 台上摆着十几个木偶,有的穿着西装,有的穿着旗袍,有的戴着帽子,眼睛都是两个黑洞,看起来阴森森的。
“这是虎符。” 奇老板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小姑娘。沈砚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穿着虎头鞋,手里抱着个老虎布偶,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孩子。
可她的眼睛很亮,亮得不像孩子,盯着沈砚之手里的琴盒,语气老成:“这就是龙脊伽罗琴?看起来不怎么样嘛,还没我家布偶好看。”
沈砚之愣住了,这小姑娘说话的语气,跟她的年龄完全不符。
奇老板笑了,声音带着点诡异:“虎符,别闹,赶紧办事,误了时辰就麻烦了。”
虎符点点头,转身走到舞台后面,掀开一块黑布 —— 后面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还传来 “嗡嗡” 的声音,像无数只虫子在飞。
“跟我来。” 虎符走进洞口,小小的身影很快就被黑暗吞没。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洞口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上刻着奇怪的符文,符文泛着红光,像是用血画的。通道里很湿冷,空气里带着股腥臭味,像腐烂的鱼。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通道尽头出现一扇石门,石门上刻着个巨大的 “鬼” 字,门缝里渗着绿光。
虎符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沈砚之惊呆了 ——眼前是一片黑茫茫的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到一座石桥,桥上有很多人影在走,他们都面无表情,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脚下的桥板是黑色的,泛着油光,像是用凝固的血做的。
桥下是红色的河水,河水翻滚着,里面有很多手伸出来,像是想把桥上的人影拉下去,发出 “哗啦啦” 的声音,像鬼哭。
“这是地府的忘川河。” 虎符说,手里的老虎布偶突然动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林阿鸢的魂魄就在桥那边,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她带过来,别乱跑,被鬼差抓了,我可救不了你。”她抱着老虎布偶,走进雾气里,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沈砚之站在原地,心里又紧张又害怕,他看到忘川河里的手越来越多,有的手还戴着银镯子,有的手拿着绣花鞋,像是生前都是女子。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里传来脚步声,虎符回来了,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女子 —— 穿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头发用蓝布条扎着,额前的齐眉刘海沾着点雾气,正是林阿鸢!
“阿鸢!” 沈砚之冲过去,想抱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 —— 她的身体是透明的,像个影子,只能看到,摸不到。
“别着急,她现在还是魂魄状态,得用琴做引,才能让她附在身体里。” 虎符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画着复杂的符文,上面还沾着点黑灰,“这是还魂符,得贴在琴身上,再念咒语,就能让她的魂魄凝聚。”
沈砚之连忙打开琴盒,把伽罗琴抱出来。
虎符把符纸贴在琴身上,符纸瞬间燃烧起来,发出 “滋滋” 的声音,琴身上泛着淡淡的红光,三道裂纹像是在呼吸,琴尾的 “林” 字更红了,像是渗了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虎符念起晦涩的咒语,声音跟之前完全不同,变得沙哑低沉,像个老人。随着咒语声,琴身上的红光越来越亮,雾气里的人影开始躁动,忘川河里的手伸得更长了,像是想抢夺琴身上的红光。
林阿鸢的魂魄一点点变得实体化,从透明的影子,慢慢变成了能看到衣服纹理的样子。
她的眼睛里有了神采,看到沈砚之,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砚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对不起你,让你等了这么久。” 沈砚之伸手,终于摸到了她的肩膀,暖暖的,像活着的时候一样。
符纸烧完时,林阿鸢已经完全实体化了,站在沈砚之面前,穿着青布衫,头发上还别着那支缠枝纹银簪,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好了,人已经复活了,这琴得给我。” 虎符走过来,抱起伽罗琴,琴身上的红光还没散,泛着诡异的光泽,“奇老板还等着要呢,别耽误事。”她转身走进石门,很快就没了踪影。
奇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拍了拍沈砚之的肩膀:“别忘了我们的契约,你死后,灵魂是我的。” 他说着,也走进石门,消失在雾气里。
沈砚之抱着林阿鸢,走出木偶剧场,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林阿鸢眯起眼睛,像刚睡醒的猫:“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吧?”
“嗯,不过都过去了。” 沈砚之笑了,把她搂得更紧,“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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