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冬,紫禁城的雪下得比往年更密些。
坤宁宫西侧的织染局库房里,林微正踮着脚,将最后一匹孔雀蓝云锦叠进樟木箱。
她指尖沾着些许金箔碎屑 —— 方才为公主大婚的凤袍补绣最后几针 “如意云纹” 时,金线刺破了指尖,血珠晕在云锦的暗纹上,竟像极了先帝御笔里 “日月同辉” 的印章边角。
林微今年十七,入宫三年,因一手好绣活被调进织染局,专管皇室婚丧嫁娶的服饰打理。
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下月要嫁与蒙古科尔沁部的郡王,这袭凤袍是先帝在世时亲自下令赶制的,由江南三织造局合力,用了整整八个月才完工。
凤袍主体用的是 “石青妆花缎”,上绣九只展翅凤凰,每只凤凰的尾羽都用了 “盘金绣”,金线里掺了细如发丝的银线,在光下转动时,凤凰仿佛要从锦缎上飞出来。
“林姑娘,都收拾妥当了?” 门外传来苏培安的声音,他是养心殿的太监,也是林微在宫里唯一的朋友。
苏培安比林微大五岁,当年林微刚入宫时被管事嬷嬷刁难,是苏培安悄悄塞给她半个热馒头,后来两人便常借着 “送文书”“取绣线” 的由头,在宫墙的夹道里说几句话。
林微转过身,将樟木箱的铜锁扣好:“苏公公,凤袍已经装好了,明日一早便要送到公主的妆奁库。”
她说话时,目光落在苏培安手里的食盒上 —— 那是他偷偷从御膳房带来的枣泥糕,林微的家乡在江南,最念这口甜。
苏培安把食盒放在桌上,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林姑娘,你昨晚是不是去了先帝的书房?”
林微心里一紧。昨晚织染局的掌事嬷嬷说凤袍的领口绣纹有些歪斜,要她去先帝书房取当年的 “绣样图谱” 核对。
先帝去年秋病逝后,书房一直锁着,只有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有钥匙。嬷嬷托了关系才借来钥匙,林微去时已是戌时,宫灯都亮了,她在书房的书架后找图谱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紫檀木盒子。
盒子摔在地上,里面掉出一卷明黄色的诏书,还有先帝的玉印。
诏书上的字她只扫了一眼,却记了个分明 ——“传位于四阿哥胤禛”。
如今宫里的局势乱得很。
先帝走后,几位阿哥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尤以八阿哥胤禩势力最大,他拉拢了内务府总管、步军统领,还有好几位大臣,连公主的婚事都是他一手促成的,说是 “联姻蒙古,稳固朝局”,实则是想借科尔沁部的兵力。
可先帝的遗诏怎么会在书房的木盒里?还偏偏被她撞见了?
“我…… 我只是去取图谱。” 林微的声音有些发颤,她把食盒里的枣泥糕拿出来,却没胃口吃,“苏公公,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培安叹了口气,从袖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今早我去养心殿送茶,听见八阿哥的人在说‘织染局’‘凤袍’,还说要‘找个由头查库房’。林姑娘,你有没有觉得…… 这凤袍不对劲?”
林微猛地看向樟木箱。她想起补绣凤袍时,手指戳进金线里的触感 —— 那金线比寻常的粗些,绣到凤凰的左翼时,线里似乎裹着什么硬东西。
当时她以为是金线里的银线打结,没在意,可现在想来,那位置正好对着凤袍内侧的夹层!
她快步走到樟木箱前,打开铜锁,小心翼翼地将凤袍取出来。
凤袍展开时,石青的锦缎映着窗外的雪光,九只凤凰仿佛活了过来。林微捏住凤凰左翼的金线,轻轻一扯 —— 金线竟真的是活扣!
她顺着线的纹路慢慢拆,拆到第三针时,指尖触到了一张薄薄的纸。
“这是……” 苏培安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
林微把纸从夹层里抽出来,展开一看,正是昨晚在先帝书房看到的遗诏!诏书上的字迹是先帝的亲笔,末尾盖着 “康熙御笔之宝” 的玉印,墨迹还带着些许樟木的香气 ——显然是先帝生前就藏进凤袍里的,怕的就是自己走后,遗诏被人篡改。
“难怪八阿哥要查库房……” 苏培安的声音都在抖,“他肯定知道先帝把遗诏藏起来了,却没想到藏在公主的凤袍里!林姑娘,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要是被八阿哥的人查到,我们俩都得死!”
林微紧紧攥着遗诏,指节泛白。
她想起家里的爹娘 —— 三年前她入宫时,爹特意送她到城门口,说 “在宫里少说话,多做事,平安就好”。
可现在,平安成了最奢侈的事。
八阿哥心狠手辣,去年有个太监不小心听到他和大臣的密谋,第二天就被安了 “偷东西” 的罪名,乱棍打死在午门外。
要是遗诏落在他手里,不仅四阿哥会遭殃,她和苏培安,还有织染局的所有人,都活不成。
“苏公公,你说…… 我们把遗诏送到四阿哥府上去?” 林微小声问。
苏培安摇摇头:“八阿哥的人把四阿哥府围得跟铁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且现在谁都不知道四阿哥是不是真的忠心,万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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