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声响亮到几乎能掀翻茅草屋顶的啼哭,打破了小山村里黎明时分的宁静。
桃花村,名副其实。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依山傍水,每到春日,房前屋后便开满了粉艳艳的桃花,远远看去,像是一片落在凡间的云霞。
村东头那户姓凤的木匠家,此刻更是被一种混杂着紧张、疲惫和巨大喜悦的气氛笼罩着。稳婆抱着一个襁褓,笑呵呵地对着床上虚弱的妇人道:“凤家嫂子,是个闺女!听听这嗓门,亮堂!将来准是个有福气的!”
床上的妇人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黏在额角,闻言露出一个温柔又疲惫的笑容,挣扎着想抬头看看。
守在床边的木匠凤大山,一个憨厚壮实的汉子,此刻更是激动得手足无措,想伸手去抱,又怕自己粗糙的大手弄疼了那小小的一团,只一个劲儿地搓着手,咧着嘴傻笑:“闺女好,闺女好!像她娘,俊!”
稳婆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妇人枕边。那小小的婴孩,哭了几声便歇了,睁着一双乌溜溜、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整个世界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看着,小嘴巴偶尔吧唧一下。
最奇的是,在她挥舞着的、嫩藕般的小胳膊上,靠近手腕内侧的地方,有一个极其浅淡的、桃花形状的粉色印记,若隐若现,仿佛是天生的胎记。
“哟,这娃娃手上还有个桃花印呢!”稳婆眼尖,指着那印记笑道,“生在桃花村,带着桃花印,这娃娃跟桃花有缘哩!”
凤大山凑近了看,更是喜不自胜:“他娘,你看,咱闺女天生就带着福兆呢!得起个好名字!得起个好名字!”
妇人怜爱地看着身边的女儿,伸出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桃花印记,柔声道:“生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手上又有这印记……就叫她小桃吧。凤小桃。听着就喜庆,好养活。”
“小桃!凤小桃!好!就叫小桃!”凤大山一拍大腿,对这个名字满意得不得了。
从此,桃花村里多了个叫凤小桃的女娃娃。
小桃一天天长大。正如她出生时那声响亮的啼哭,她性子活泼,爱笑,也爱闹。是村里有名的“孩子王”,爬树下河,摸鱼捉虾,没有她不敢干的。那张小脸渐渐长开,眉眼精致,皮肤白皙,尤其是一笑起来,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甜得像浸了蜜,村里人都说凤木匠家养了个桃花仙子。
只是,这“桃花仙子”偶尔也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她似乎格外喜欢村子西头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树干需几人合抱的老桃树。那老桃树年年开花最盛,花色也最为秾丽,村里人都说那是棵神树。小桃却不怕,经常一个人跑到树下,一坐就是半天,小手摸着粗糙的树皮,仰头看着满树繁花,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再比如,她三岁那年,村里闹鸡瘟,家家户户养的鸡死了一大片,凤家也不例外。小桃看着爹娘愁眉苦脸的样子,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溜到鸡圈边,对着几只病恹恹、眼看就要断气的鸡,伸出带着桃花印的小手,轻轻摸了摸鸡脑袋。第二天,那几只鸡竟然奇迹般地扑棱着翅膀站了起来,没过几天就活蹦乱跳了。凤大山只当是鸡自己扛过来了,还直念叨祖宗保佑。
只有小桃自己知道,在她触摸那几只鸡的时候,手腕上的桃花印记,似乎微微热了一下。
她依旧是那个活泼爱闹的凤小桃,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是村里娃娃们的头头。她喜欢跟着爹学刨木头,喜欢闻娘做的饭菜香,喜欢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带着一群小跟班在桃林里疯跑,落英缤纷,沾满他们稚嫩的笑脸。
平凡,热闹,充满着人间烟火的温暖。
她忘记了浩瀚的星穹,忘记了冰冷的权柄,忘记了撕裂神魂的痛楚,也忘记了那个曾让她甘愿化身天道、也让另一个存在为之空茫守候的……名字与过往。
轮回的力量,如同最温柔的纱,将前尘旧梦层层包裹,深埋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只留下一点不灭的真灵,和手腕上那个浅淡的、仿佛随时会消失的桃花印记,作为曾经存在的,唯一证明。
日子就像村边那条小溪,潺潺流淌,平静而安稳。
直到小桃五岁那年的春天。
桃花开得比往年都要绚烂,尤其是村口那棵老桃树,繁花似锦,几乎要将枝干压弯。村里的孩子们照例在桃树下玩耍。
小桃正指挥着几个小豆丁玩“占山为王”的游戏,自己是当然的“大王”,叉着腰,神气活现。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和嚣张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村子的宁静!
“不好!是马匪!”有在田里干活的大人远远看见,吓得失声惊呼!
只见十几匹高头大马,卷着尘土,如同凶神恶煞般冲进了桃花村!马上的汉子个个手持明晃晃的钢刀,面容狰狞,见人就砍,见东西就抢!
平静的村庄瞬间陷入了恐慌!哭喊声,尖叫声,鸡飞狗跳声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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