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黑暗。
我在下坠,不停地往下坠,没有尽头。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又像是无数亡魂在哭泣。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架,又像是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磨,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可怕的是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留下一个空洞洞、漏着风的窟窿。
轮回井……回档……三秒……代价……
零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冰锥,刺穿着我混沌的意识。
玉京……百姓……救下来了吗?
掌门……他最后……动了一下?
魔皇……那双冷漠的……眼睛……
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几乎要将我最后一丝意识也吞噬的时候——
一点温热。
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一点温热,从我心口的位置,缓缓弥漫开来。那感觉……像是冬日里即将熄灭的篝火残烬,被人小心翼翼呵出的一口气,重新引燃了细微的火星。
是……混沌珠子?
它还没死透?
那点温热如同蛛网,开始缓慢地、顽强地在我近乎破碎的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那刺骨的冰寒和撕裂般的剧痛,似乎被稍稍驱散了一丝。它贪婪地汲取着……汲取着来自外界的、某种同源的力量?
外界?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用我那残存的神识。
首先感知到的,是逼仄。无比的逼仄。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快要爆炸的罐头里。四面八方都充斥着惊恐、茫然、混乱的生命气息,数量庞大到令人头皮发麻!是玉京城的那些百姓!他们全都挤在我的“瞬域”空间里!原本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此刻被撑得满满当当,边缘处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呻吟,空间壁垒上布满了更多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狗蛋微弱带着哭腔的意念传来:“姐!姐你醒了?!吓死我了!这里快装不下了!好多人!铁锅都快被挤成肉饼了!”
我心头一紧。瞬域要撑不住了!
必须出去!
神识艰难地向外延伸,穿透濒临崩溃的瞬域壁垒——
首先感受到的,是依旧浓郁得化不开的魔气,但似乎……少了那种令人绝望的、源自魔皇的至高威压?那双猩红的眼睛……不见了?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比之前更加激烈,更加混乱!
剑气的锐鸣,魔族的咆哮,还夹杂着一些陌生的、却同样强大的能量波动——花瓣飘舞的清香,金刚怒目的梵唱,浩然正气的朗朗书声!
是碧落谷!金刚门!无极书院!援军到了?!他们真的在半个时辰内赶到了?!
神识如同潮水般铺开,瞬间勾勒出外界的景象——
天空依旧昏暗,但不再是魔皇降临时的绝对死寂。无数道流光在碰撞,剑气、花雨、佛光、儒道正气与漆黑的魔气疯狂绞杀在一起!三宗援军的加入,如同三柄尖刀,狠狠插入了魔族大军的侧翼和后方,瞬间将魔族原本井然有序的阵型搅得天翻地覆!
正面战场,得到喘息之机的天璇弟子,在沈怀秋和洛飞雪的带领下,与援军里应外合,发起了凶猛的反扑!虽然依旧惨烈,但战局,已然扭转!
而在我“坠落”的下方——
那座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魔域转生池,此刻竟已是一片狼藉!池水干涸了大半,露出了底部蠕动的、如同内脏般的结构。池面上方那颗搏动着的暗红色“能量心脏”,布满了裂痕,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是了……在我昏迷前,强行抽取了它大量的能量来完成空间升级……它本身就处于极度虚弱状态!而在后续的战斗余波中,显然又遭到了重点照顾!
我的神识猛地扫向中军方向!
那个披着暗金骨甲的傀儡统帅,依旧矗立在那里。但他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他单膝跪地,用那柄缠绕黑色闪电的长矛支撑着身体,暗金色的头盔低垂着,周身的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冰冷死寂,时而爆发出极其微弱的、属于掌门玄胤的、挣扎的剑意!他就像一具卡壳的机器,陷入了某种内部指令的剧烈冲突之中!
而那个黑袍傀儡师,则不见了踪影!是被援军斩杀了?还是见势不妙溜了?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转生池濒临毁灭!掌门傀儡状态异常!魔族大军陷入混乱!
我必须出去!必须给这混乱……再添上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把火!
“狗蛋!”我用意念嘶吼,“准备好!我们要出去了!”
凝聚起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力量,连同混沌珠子那点残存的温热,我强行沟通了与外界的联系!
“噗——!”
如同挤出一个塞得太满的软木塞,我和狗蛋(以及他怀里死死抱着的、羽毛凌乱的铁锅),被瞬域空间强行“吐”了出来,重重摔在了转生池边缘那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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