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轩离开的日子进入倒数第四天。天气持续晴好，但林晚星的心却不像天气那般明朗。顾言那通电话之后，尽管陆辰轩表面一切如常，但她总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他偶尔的沉默，看向她时那探究的目光，都像细小的石子投入心湖，让她无法全然放松。
周六下午，她正在家里埋头苦攻陆辰轩留下的物理专题笔记，手机又响了。还是顾言。林晚星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心里莫名一紧。她犹豫了几秒，才接起来。
“喂，林晚星！没打扰你学习吧？”顾言的声音依旧充满活力。
“呃，没有。有事吗？”林晚星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
“嗨，还不是为了感谢你昨天救我于水火！”顾言笑着说，“那道题我可算是搞明白了，多亏了你！我刚好路过你家附近，把我们老师发的补充复习资料给你带了一份，算是答谢！你方便下来拿一下吗？我就在小区门口。”
资料？送到小区门口？林晚星的心猛地一沉。这完全超出了电话请教的范畴。她几乎能想象到如果陆辰轩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不用了不用了！太客气了！”她连忙拒绝，“资料你自己留着看就好，我真的不用……”
“哎，我都打印好带过来了！”顾言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热情，“就是一点总结性的东西，说不定对你有用呢？我都到门口了，你就下来拿一下吧，就一分钟！”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坦荡，仿佛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往来。林晚星骑虎难下。如果坚决拒绝，反而显得刻意和奇怪。她看了一眼窗外，阳光很好，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只是下去拿个资料，速战速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她叹了口气，妥协了。
匆匆套上外套，林晚星小跑着下了楼。走到小区门口，果然看到顾言穿着运动服，抱着一摞资料，正笑嘻嘻地跟门口保安闲聊着。阳光洒在他身上，看起来清爽又无害。
“顾言同学。”林晚星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喏，给你！”顾言将那一叠打印纸递过来，厚度可观，“这可是我们老师的压箱底宝贝，重点都划好了！”
“太谢谢你了，其实真的不用……”林晚星接过资料，感觉沉甸甸的，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
“客气啥！互相帮助嘛！”顾言摆摆手，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对了，你寒假都闷在家里学习？要不要偶尔出来和我们一起？我们几个同学约了过两天去市图书馆，可以一起刷题，效率高点儿！”
又来了。林晚星头皮一阵发麻，正想找个理由婉拒，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从小区旁的人行道上走来。
是陆辰轩。
他应该是刚从别处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似乎是打印好的夏令营材料。他走得不快，目光平视前方，但当他的视线扫过小区门口时，脚步明显顿住了。
他看到了她。
也看到了她面前笑容灿烂的顾言。
以及，她手里捧着的那一叠，来自顾言的、厚厚的“资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林晚星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好像都凉了。她看到陆辰轩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平静，到一丝愕然，然后迅速沉淀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冰冷。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像两口结了冰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他的目光在她和顾言之间极快地扫过，最终，定格在她手中的那叠资料上，停留了足足两秒钟。
那两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言也看到了陆辰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甚至还抬手打了个招呼：“嗨，陆辰轩！”
陆辰轩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看顾言一眼。他的目光从资料上移开，重新落到林晚星脸上。那眼神，冰冷，陌生，带着一种审视和……失望。
林晚星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喊他，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到他紧抿的唇线，看到他下颌绷紧的弧度，看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凛冽气息。
然后，陆辰轩什么也没说。他收回目光，仿佛他们只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径直转过身，朝着与他家相反的方向——很可能是要去图书馆或者别的地方——迈开了脚步。他的背影挺直，步伐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孤冷。
“他……好像有事？”顾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显然也感觉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林晚星还僵在原地，手里捧着那叠突然变得无比沉重的资料，眼睁睁看着陆辰轩的背影越走越远，消失在街角。冬日午后的阳光明明很温暖，她却觉得浑身发冷，从指尖一直凉到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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