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仙舟,建木玄根之巅。
端坐于虬结枝干上的华,缓缓睁开了眼眸。身下,那株此前因倏忽气息脱离封印而躁动不安的古老神木,此刻正逐渐归于平息。原本如同沸腾般剧烈摇曳的枝叶,慢慢恢复了往日的舒缓律动,流转的生命光华也褪去了那层不祥的焦躁,重新变得温润而磅礴。
无形却坚实的巡猎神力,依旧稳稳地笼罩着建木的每一寸脉络,确保这仙舟根基不会因任何余波而受损。
然而,华的内心,却远不如她外表看起来这般平静。
那股与她同源、却更加锐利原始,属于姜弥的巡猎神力,在星海深处爆发出了终极一击的悸动后,她便清晰地感知到——那个纠缠了仙舟联盟数千年、象征着丰饶孽物极致顽强的存在印记,「倏忽」,彻底地、毫无悬念地……消失了。
不是被重新封印,不是被重创沉寂,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湮灭。
就连其与建木之间那丝若有若无、难以彻底斩断的诡异联系,也如同被烧尽的蛛丝,荡然无存。
“……竟然,真的做到了。”
华的心中,掀起了难以言喻的波澜。
她身为仙舟元帅,与丰饶民征战了无尽岁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高等孽物,尤其是倏忽这等令使级别的存在,生命力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仙舟联盟倾尽资源,动用无数手段,最终也只能选择代价巨大的封印,而非彻底灭杀。这几乎成了联盟高层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彻底消灭一位丰饶令使,其难度不亚于逆转生死法则。
可如今,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奇迹,却被一位横空出世的、年轻的、身负诡异力量的“同胞”,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一种近乎碾压的姿态完成了。
这份实力,已经超出了她最初的预估,达到了一个令人需要重新审视的高度。华不禁回想起与姜弥那短暂的气势交锋,那时便觉其深不可测,如今看来,仍是管中窥豹。
“并非纯粹的力量碾压……”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海,望向星空中那片刚刚结束战斗的空域,心中若有所思,“他似乎……是从某种更本质的层面,否定了倏忽存在的‘根基’。”
如果仅仅依靠巡猎神力硬碰硬,即便能击败倏忽,也绝难做到如此彻底的湮灭。姜弥最后动用那精纯至极、甚至能反向压制倏忽的丰饶之力,以及那诡异莫测的欢愉之力,或许才是关键。他并非从外部强行摧毁,而是……从内部引发了倏忽自身力量的崩溃?或者说,动摇了其信奉丰饶命途的“信念”?
这个想法让华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仙舟联盟数千年来,与丰饶的斗争更多是命途力量的直接碰撞,巡猎诛灭丰饶,似乎天经地义。但姜弥的做法,却隐约指向了另一种可能性——命途之间的对抗,或许并非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是否存在某种更深层次的相互制衡乃至……转化?
这对于整个仙舟联盟未来与丰饶孽物的斗争策略,或许将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华意识到,与姜弥的这次会面与合作,其意义可能远比诛杀一个倏忽更加深远。
当然,这些念头都只在她深邃的心海中流转,她那英气而沉稳的面容上,依旧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唯有那微微收紧的指节,泄露了一丝她内心的不平静。
与此同时,罗浮仙舟内部。
尽管战斗主要发生在远离仙舟的深空,但先前的一系列异动,早已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先是建木玄根那不同寻常的剧烈震动,生命能量的躁动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被一些感知敏锐的修士所察觉。紧接着,景元将军那尊巍峨的“神君”法相在仙舟外围空域显化,金光璀璨,征伐之气冲天而起,与另一轮清冷孤高的“明月”意象交相辉映,那宏大的景象更是被无数仙舟民众目睹。
太卜司内,符玄站在巨大的浑天仪前,粉色眼眸中数据流飞速闪烁。她不仅观测到了外界的能量剧变,更通过穷观阵捕捉到了那短暂却恐怖的血涂狱界气息以及随后爆发的、令人心悸的毁灭与巡猎之力的终极碰撞。
“倏忽……气息彻底消失了。”符玄喃喃自语,清冷的脸上难掩震惊,“还有绝灭大君的力量波动……景元将军和那位……他们竟然……”她迅速下令,加强太卜司对仙舟周边空域的监控等级,同时心中对那位神秘令使姜弥的评价,再次无限拔高。
某处阴暗的巷弄深处,刃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他体内那源于倏忽的、带来无尽痛苦与诅咒的丰饶孽力,在刚才某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某种冥冥中的源头支撑,虽然并未减弱,却变得……更加“死寂”。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空茫的恨意与茫然。“死了……也好……”他沙哑地低语,不知是在说倏忽,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罗浮云骑军以及负责星空防卫的“天舶司”更是早已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当幻胧强行召唤反物质军团,那庞大的毁灭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烽火般明显时,防御部门的警报瞬间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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