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惊鸿一现
巷弄中的死寂被粗重喘息与压抑呻吟切割得支离破碎。沈墨轩背靠粗粝冰冷的砖墙,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灼烧的肺叶,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汩汩冒着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指尖早已被粘稠的暗红浸透,滴滴答答地落在脚下积起的一小滩血洼中,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微响。脱力感与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边缘已经开始模糊发暗。他死死咬着牙关,用意志力强撑着眼皮,目光如同焊铸一般,锁定在前方那道静立如幽渊磐石的灰色身影上。
月光稀薄惨淡,吝啬地洒落,仅能勉强勾勒出来人瘦削却异常挺拔、仿佛蕴藏着无穷爆发力的轮廓。一身毫无杂色、式样极其简洁的深灰劲装,面料看似普通,却在极细微的动作间泛着一种不易察觉的、仿佛能吸敛所有光线的哑光质感,如同夜色凝结而成,完美地融于周遭环境。脸上蒙着同色系的面巾,严实地遮掩了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细节,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那是唯一能与这沉沉夜色区分的焦点。
那是一双……令人心悸的眼睛。
并非纯粹的冰冷,也非杀气腾腾的凶戾,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对的漠然与沉寂。仿佛眼前的一切——血腥的厮杀、痛苦的哀嚎、生命的流逝——于她而言,不过是荒漠中风沙的起落,或是深潭中水纹的荡漾,引不起丝毫心绪的波澜,更谈不上评判与介入。方才那兔起鹘落、近乎鬼魅的出手过程,在沈墨轩残存的印象中,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种精准、高效到了残酷地步的“清理”或“裁剪”。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的虚招与冗余的姿态,每一次移动都如尺量般精准,每一次出手都直奔最能瞬间瓦解对手战斗力的关键——关节、穴位、发力点、或是武器掌控的核心。力量的控制更是妙到毫巅,既能以最小代价顷刻间让人失去所有反抗能力,又似乎刻意避开了真正的致命脏腑所在——除非对方自己撞上来。这种将高效与克制诡异融合的手法,远比纯粹的狂暴虐杀更令人感到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与敬畏。
沈墨轩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渗血的嘴唇翕张,试图挤出几句道谢或询问的话语,却发现喉咙如同被烈火燎过,又被粗糙的沙石填塞,只能发出破碎而嘶哑的气音:“多…谢…恩…公…”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与对眼前神秘人物那深不可测带来的极致警惕,让他浑身肌肉依旧紧绷如铁,却又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灰衣人——此刻离得稍近,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从其略显纤细却不失力量的骨架线条,劲装下隐约勾勒出的流畅肌肉轮廓,以及那双虽然冰冷漠然却意外清冽优美的眼型来判断,沈墨轩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这应是位女子——并未在意地上那些扭曲呻吟的“成果”。她甚至微微偏头,用那双漠然得仿佛能洞穿黑暗的眸子,极其快速而专业地扫过巷口和两侧墙头的阴影区域,耳朵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在凝神倾听远处更细微的动静,确认是否还有隐藏的窥视者或后续的威胁。她的整个姿态轻捷、警惕,如同夜行的顶级掠食者,对环境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感知,却不带一丝一毫的紧张与忙乱。
确认周遭暂时安全后,她才缓缓地、彻底地转过身,正面看向几乎倚靠着墙壁才能站稳的沈墨轩。
那双沉寂的眸子再次落在他身上,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刺得沈墨轩皮肤微微发紧,甚至暂时压过了伤口的剧痛。她的视线在他不断流血的手臂、被割裂的衣衫下其他几处也在渗血的伤口、以及他因竭力保持站立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支撑的双腿上,依次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目光中没有任何常见的同情、关切或是怜悯,冷静得近乎残酷,更像是一位高超的工匠在评估一件意外受损的工具的状况,思考着是否还有修复的价值与必要。
沉默如同无形的巨山,沉重地压在沈墨轩的心头和这片狭窄的空间。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腔里满是血腥的铁锈味。他强迫自己凝聚起几乎溃散的最后一丝力气,用沙哑得几乎破碎、连不成调的声音再次开口:“…救命之恩…沈某…没齿难忘…恳请…恩公…留下名号…日后…必…结草衔环…以报…”
他的话再次未能说完,也注定得不到回答。
因为那灰衣女子动了。
她对他的话语毫无反应,仿佛只是听到了一阵无关的风声。一只手极其随意地探入腰侧一个毫不起眼、贴合身体曲线的皮质革囊中,动作流畅自然。取出的是一个比成人拇指略大、釉色莹润、仿佛凝着一层柔和月华的细白瓷瓶。瓶身素净无瑕,没有任何纹饰或标记,却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内敛而温润的光泽,触手生温又微凉,一望便知绝非市井寻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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