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锋芒遭忌
苏承宗的一声厉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炸裂了敞轩内原本因修复成功而生的震撼与喜悦。空气陡然变得凝重而充满火药味。
周管家和孙师傅躬身更低,额头见汗。孙师傅张了张嘴,想解释画作已被成功修复,但在苏承宗积威之下,一时竟不敢直撄其锋。
苏承宗根本不等他们回答,几步跨到长案前,目光如刀,扫过那片刚刚经历“手术”的区域。只见那里虽然污垢尽去,补料清除,露出了原本的古绢和残存笔墨,但相较于画面其他相对完整的部分,依旧显得残破、脆弱,甚至有些“狼藉”。在他这种习惯于看“完美”结果、而非理解“治疗”过程的人眼中,这简直是灾难性的破坏!
“看看!看看这成了什么样子!”苏承宗指着那片区域,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愈发冰寒刺骨,“原本虽有瑕疵,尚算完整!如今被你这不知所谓的手法弄得支离破碎,千疮百孔!这难道就是你说的修复?!我看是破坏!是毁画!”
他猛地转向沈墨轩,眼中充满了不信任与居高临下的审视:“你是何人?师承哪一派?用的又是何等邪门歪道?竟敢拿我苏府珍藏来试手!说!你用了什么虎狼之药,可曾损及画心根本?这些看起来古怪的清理,是否以牺牲古画寿命为代价?!”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向沈墨轩。功劳顷刻转为罪过,技术的展示被斥为“邪门歪道”,谨慎的操作被污蔑为“虎狼之药”。这就是豪门对“异术”本能的排斥和居高临下的傲慢。
周管家脸色发白,急声道:“二爷息怒,此事……”
“你闭嘴!”苏承宗直接打断他,目光依旧死死锁住沈墨轩,“我要他亲自回答!”
所有的压力,瞬间全部压在了沈墨轩一人身上。若是寻常寒门学子,面对此等权贵威压,恐怕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语无伦次。
然而,沈墨轩只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身体虽因疲惫而微晃,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迎向苏承宗,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晚生沈墨轩,见过苏二爷。”
先礼后兵,姿态做足,随即才清晰答道:“回二爷话,晚生并无师承,所用之法,乃自行揣摩结合前人杂学而来,并非邪术。方才操作,旨在彻底清除历代错误修补所留之‘病灶’,而非覆盖掩饰。过程虽看似剧烈,但每一步皆以保护原画为第一要务,所用试剂皆为温和之物,旨在分离而非腐蚀,绝未使用任何虎狼之药,亦未损及画心绢素与原始笔墨之根本。”
“巧言令色!”苏承宗根本不信,冷笑道,“清除?说的轻巧!你将这些补料清除,留下这残破之躯,岂非比之前更不堪?根本?你如何证明未伤根本?莫非你有透视之眼不成?!”
这话已是胡搅蛮缠,纯粹以势压人。
沈墨轩眉头微蹙,心知与对方讲技术原理已是徒劳,但他必须自辩:“二爷,画作修复非是粉饰太平。此前那些劣质修补,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原画,令其‘慢性死亡’。晚生之法,乃是‘刮骨疗毒’,虽暂时看似惨烈,却祛除了病根,为画作争得了延续之机。至于根本是否受损……”
他侧身,指向那片区域:“二爷您细看,剥离之后,所露出的绢素经纬是否清晰?残存的原笔原墨,虽年代久远色彩黯淡,但其色相是否纯正?气息是否古拙?若用了虎狼之药,绢素必显糟朽腐败之色,颜料必现晕染溶解之象。而今这些迹象皆无,此乃未伤根本之明证。且画意已然贯通,不再阻塞,此乃修复成功之关键!”
他言之有物,句句落在实处,甚至引导对方观察细节,而非空泛辩解。
苏承宗被他一番话说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指引看去。他虽不懂具体修复,但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仔细看去,那片区域露出的古绢确实只是陈旧脆弱,并无腐烂之态;残留的笔墨颜色虽旧,却纯正自然,并无污浊晕开之感。尤其是那种“画意贯通”的感觉,玄之又玄,但他凝神体会,似乎……确实比之前那死气沉沉、堵心碍眼的感觉要顺畅许多?
他心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面上岂肯服软?尤其还是对一个身份低微的年轻人!这关乎他的权威和面子!
“强词夺理!”苏承宗强行压下那丝疑虑,脸色反而更加阴沉,“无非是些狡辩之词!画作破损至此,价值已大打折扣!你说未伤根本便未伤?你说成功便成功?谁能证明?我看你就是个招摇撞骗之徒!”
就在沈墨轩准备再次开口,苏承宗步步紧逼之时——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我能证明。”
众人愕然回头。
只见一直静立门畔的苏芷瑶,缓缓走上前来。她步履沉稳,越过周管家和孙师傅,直接走到了长案旁,与苏承宗、沈墨轩呈三角之势站立。
她抬起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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