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一天:
里斯本城踞于七丘之上,街道如老人额上皱纹,曲折而自有章法。黄电车叮当穿行,其声没入狭窄街巷,与咖啡馆里飘出的法多悲歌相和。蜜色墙壁上,蓝白色瓷砖拼出航海时代的荣光,细看却已有裂纹蜿蜒,如这个帝国旧梦一般,褪色而风韵犹存。
特茹河在城边铺开一片蓝绿色绸缎,河上悬着四月二十五日大桥,铁索横空,恍若金门大桥之倒影。对岸基督像张开双臂,似要拥抱这整座城池。河岸贝伦塔孤峙水滨,石砌的堡垒经数百年海风啃噬,犹自挺立,白浪拍打基座,碎成万千珠玉。
城中高低错落,忽见圣乔治城堡盘踞山顶,石墙厚重,雉堞参差。立于其上,可见红瓦屋顶层层叠叠,直至水际。阿尔法玛区街巷如迷宫,晾衣绳横跨窄街,衣衫飘动似彩旗。忽然一阵陡坡,便见某处豁然开朗,整个城市与河流尽收眼底,叫人不由得屏息。
海风常年吹拂,带来大西洋的咸腥气息,与烤沙丁鱼的香味混在一处。夕阳西下时,全城镀金,特茹河水面上金箔浮动,渐渐化作玫瑰色,又转为紫灰。灯光次第亮起,如星子坠落人间,明灭于七丘之间,直至融入深蓝天幕。
这城不刻意讨好旅人,却自有其沧桑魅力,在每道裂纹与每片瓷砖间,静静流淌着时光与故事。
陆明锐沿着里斯本的陡峭街巷向上走时,恍惚觉得自己仍在海上。
他的脚步带着货轮甲板特有的轻微摇晃,四十天的航程让陆地变成了某种需要重新适应的概念。作为实习三副,他刚结束了长达四十天的货运旅途上,驾驶台的值班,此刻阳光直射下来,竟比海平线上的日出更让他目眩。
阿尔法玛区的碎石路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他的白衬衫后背已经洇出一片深色。经过一堵剥落的粉墙时,他停下脚步,手指无意间触到镶嵌其上的蓝瓷砖——那上面绘着艘十六世纪帆船,釉面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某个瞬间,他仿佛听见了缆绳在风中拍打桅杆的声响,但那不过是电车轨道摩擦的嗡鸣。
转过街角,28路电车正叮当驶过,明黄色的车厢挤满了欢笑的人群。他下意识地计算起相对速度和安全距离,这是水手的本能。电车带起的风掀动他额前的黑发,空气中飘来烤沙丁鱼的焦香,与海港特有的咸腥气息奇妙地混合。
在圣卢西亚观景台,他靠在缀满九重葛的白色廊架下。特茹河在下方铺展,远方码头上,大批的远洋货轮像玩具般排列在码头——他很快就要回到其中一艘上去。但此刻,阳光把对岸的基督像镀成金色,整个城市仿佛都沉浸在蜂蜜色的光晕里。
他买了杯冰镇桑格利亚酒,果香与酒气在舌尖炸开。街头艺人弹奏的法朵曲调哀婉缠绵,让他想起深夜值班时听到的鲸歌。同学们此刻大概在图书馆赶毕业论文,而他却在这里,踩着四个大洲交汇的土地。
下山时他迷了路,却意外闯进一个旧书市。泛黄的海图铺展在石子路上,航海日志的纸页被风吹起。他蹲下身,目光被一本大航海时代的日记本吸引,他翻开日记,页页摩挲着的指尖抚过一道手绘的航线,他突然想起自己那份皱皱巴巴的职业规划书,古老的日志有着比现代数字更醇厚的魅力,没有犹豫,陆明锐掏钱买了这本堪称古董一样的日记本。
阳光西斜时,他站在商业广场看着鸽子腾空而起。陆明锐——这个即将毕业的航海系学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世界不是课本上的等高线图,而是脚下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石子路,是每一步都踏出回响的真实大陆。
陆明锐站在米拉杜罗观景台的矮墙边,夕阳正将特茹河染成熔金的河流。他举起手机,仔细调整着构图——远处基督像的剪影恰好落在河心,一艘白色渡轮正划过夕阳倒映的光斑。这是他今天第一百二十七次按下快门。他本能地追逐着光线。此刻的“魔术时刻”里,整座城市像是被浸在暖调威士忌中,连空气都散发着琥珀色的光晕。他甚至蹲下身,让镜头捕捉到石栏上剥落的蓝瓷砖与远处红屋顶的呼应。
正要分享照片时,微信图标突然弹出十余条未读提醒。最上方是社区网格员连续三天的通知:“紧急排查泉水州入境人员”“境外归国需集中隔离21天”。他撇撇嘴——这些防疫的消息像海上的浮冰,看似庞大却离他的世界很远。指尖飞快滑动,全部标记已读,动作利落得像收起一根松动的缆绳。
家庭群聊窗口弹出来。上一条还是母亲昨天发的“明明,葡萄牙的情况如何?有没有病例出现”他当时正跟着船长学习潮汐计算,忘了回复。他连忙打开输入键,“一切平安,没听说有什么疫情。”
然后他选中九张照片:电车与夕阳的合影、瓷砖店斑驳的蓝白墙、烤沙丁鱼摊跃动的火焰、还有张自拍——他眯着眼笑,身后是铺满橙光的大西洋。点击发送在了群里。给父母看看,这里岁月依旧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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