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在密林中奔逃,左臂的伤口因剧烈运动而血流不止,染红了半边衣袖。追兵的火把光在身后摇曳,如同跗骨之蛆。他不敢走大路,专挑荆棘丛生、野兽出没的陡峭山径,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过人的耐力,硬生生甩开了大部分追兵。直到天快蒙蒙亮时,他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抵达了京城外那片臭名昭着的贫民窟——“烂泥巷”。
这里是三教九流的汇聚之地,乞丐、小偷、亡命徒、底层匠人……鱼龙混杂,秩序混乱,却也因此成了官府和权贵势力最不愿涉足的“法外之地”。萧彻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窄巷,在一处破败的酒肆后门停下。他敲了三下门,又轻叩两下门框——这是与“老疤瘌”约定的暗号。
门内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个满脸横肉、右眼蒙着黑布的壮汉探出头来,正是酒肆老板“老疤瘌”。他看到萧彻狼狈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迅速将他拉了进去。
“萧大人?您怎么……”老疤瘌压低声音,一边麻利地帮萧彻处理伤口,一边问道。
“我有朋友在你这儿?”萧彻喘息着,声音沙哑。
“在!在最里面那间柴房。一个姑娘,还有个文弱书生,看起来吓傻了。”老疤瘌点头,“我按您说的,没问,也没让别人靠近。”
萧彻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带我去。”
柴房内,空气污浊,弥漫着干草和霉味。云微正紧紧握着剑,警惕地守在门口,看到萧彻进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你没事吧?”
“死不了。”萧彻勉强笑了笑,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柳文彦身上。他蜷缩在柴堆旁,双手抱头,肩膀微微颤抖,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骨头。
“柳主簿,”萧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该说说靖王三日后的具体计划了。”
柳文彦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中充满了悔恨与恐惧:“萧大人……云姑娘……我……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相爷!”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靖王……靖王打算在‘祈福宴’上动手。宴席设在太极殿,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参加。他会在御酒和点心里面下‘软筋散’,让所有人浑身无力,任他宰割。然后……然后他会带着禁军,以‘清君侧’为名,逼陛下下旨,禅位于他!”
“陛下呢?”云微急切地问。
“陛下……陛下会被软禁在寝宫,由靖王的心腹‘影’亲自看守。”柳文彦的声音颤抖着,“靖王说……如果陛下不从,就……就……”他不敢再说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萧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凶险。靖王这是要一网打尽,彻底掌控朝局!
“你的家人,”萧彻睁开眼,目光如炬,“被关在哪里?”
“在……在城西的‘黑牢’。”柳文彦声音哽咽,“那是靖王私设的监牢,守卫森严……”
“黑牢?”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知道那个地方,是靖王处理“麻烦”的秘密场所,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是出不来的。
“我去救他们。”萧彻斩钉截铁地说。
“不行!”云微和柳文彦几乎同时惊呼。
“太危险了!”云微急切地说,“黑牢守卫如铁,你现在又有伤在身……”
“萧大人,”柳文彦也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那是个死局!进去就是送死!我……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再连累你们了!”
“闭嘴!”萧彻厉声喝道,打断了柳文彦的话,“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你的家人,是我们扳倒靖王的关键!他们手里,很可能有靖王构陷忠良、私通外敌的证据!救他们,就是救我们自己,救这天下!”
他的目光扫过云微和柳文彦,一字一句道:“三日后的祈福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想办法通知朝中几位关键人物——比如兵部尚书周大人、御史大夫陈大人,让他们有所防备,甚至……提前离京;第二,我们必须潜入皇宫,在祈福宴开始前,找到并救出陛下!”
“潜入皇宫?”云微和柳文彦都倒吸一口冷气。皇宫守卫何等森严,尤其是在靖王监国期间,更是如铜墙铁壁。
“我有办法。”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疤瘌,你这里,有没有能让人暂时假死的药?”
老疤瘌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有是有,但风险极大。用量稍有不慎,就是真死!而且……需要有人配合,把‘尸体’运进宫里。”
“配合的人……”萧彻的目光落在柳文彦身上。
柳文彦浑身一颤,看着萧彻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神,他明白了萧彻的意图。他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悲壮的光芒:“好!我去!我以‘畏罪自杀’为名,让靖王的人把我运进宫里‘验尸’。你们……你们可以混在抬尸的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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