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那声清脆的哨响,像一道无形的契约,将两颗心更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回到国防大学后,生活依旧忙碌,但向暖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更加踏实,仿佛兜里揣着整个世界的底气。
周末,沈时韫开车,带着向暖回了她远在江南水乡的老家。
车子驶入青石板铺就的小巷,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与国防大学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向暖有些紧张,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地给沈时韫“打预防针”:“我爸话不多,但眼神厉害得很!我妈要是问起你家里情况,你照实说就行,别紧张……”
沈时韫专注地开着车,听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小女孩儿气的忐忑,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嗯。”他应着,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她有些汗湿的手,“别担心。”
他的平静像有魔力,让向暖躁动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向家是一座临水的老宅院,收拾得干净利落。向暖的父亲向国华,一位退休的老侦察连长,身板依旧挺直,眼神锐利如鹰,看到沈时韫,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来了”,便不再多言,自顾自在院子里侍弄他那几盆宝贝兰花。
向暖的母亲则热情得多,拉着沈时韫问长问短,从工作问到饮食起居,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打量和……隐隐的担忧。她知道自己女儿找的这位男朋友,家世好,学历高,职业更是顶尖,生怕自家这风风火火的丫头受了委屈。
沈时韫应对得体,语气平和坦诚,既不炫耀,也不卑微。问到家庭情况,他坦然提及母亲在国外,父亲早逝;问到工作,他言简意赅地说明是神经外科医生,并在大学兼任教职。
“医生好,医生好,稳定。”向母连连点头,又悄悄瞥了一眼院子里沉默的丈夫。
午饭时,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向父偶尔问一两个问题,都带着军人式的直接和考验意味。
“听说,你之前惹上过一些麻烦?”向父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问道。
向暖心里一紧,刚要开口,沈时韫已经平静地回答:“是。涉及一些学术和商业上的不正当竞争,已经依法处理完毕。让叔叔担心了。”
“处理好了就行。”向父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问道,“当医生,尤其是你这种动脑子的外科医生,碰上不讲理的病人家属,怎么办?”
“基于专业和事实沟通。如果无法沟通,有法律和医院规章。”沈时韫回答得条理清晰,“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其他的,有相应的程序。”
向父没说话,只是又看了他一眼。
饭后,向父难得地没有立刻去午睡,而是泡了壶茶,示意沈时韫到院子里坐坐。向暖紧张地想跟过去,被母亲拉住了:“让你爸跟他聊聊。”
院子里,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向父给沈时韫倒了杯茶,目光落在远处的水面上,缓缓开口:“暖暖小时候,性子就倔,想当兵,她妈不同意,怕她吃苦。她愣是瞒着我们,自己跑去报了名,体检政审都过了,才跟我们说。”
沈时韫安静地听着。
“她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做父母的,支持。但她受了伤,不能再在一线跑跳,我这心里……”向父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打电话回来,总是报喜不报忧。可我知道,她心里憋着股劲。”
沈时韫看着眼前这位一生奉献给军队的老人,能感受到他那深沉如山的父爱和无奈。
“叔叔,”沈时韫放下茶杯,语气郑重,“向暖她很优秀。即使不在侦察连,她在现在的岗位上,依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她设计的战术模拟系统,未来可能会挽救很多战士的生命,提升整个队伍的战斗力。她的价值,从未改变。”
向父转过头,第一次真正认真地、长时间地注视着沈时韫。
“她就像这院子里的竹子,”沈时韫目光扫过墙角那丛翠竹,“看着秀气,但骨子里有韧劲,能迎风而立,也能破土而出。我欣赏的,正是她这份坚韧和纯粹。”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良久,向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她跟你在一起后,打电话回来的笑声多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时韫的心微微一动。
“我这辈子,交给国家了。”向父放下茶杯,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却带着一种托付的重量,他看着沈时韫,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把女儿,也交给你了。”
这句话,重若千钧。不仅仅是将女儿托付给他,更是将一种与国家安危息息相关的信任,交付给了他。因为向暖从事的工作,同样关乎国防。
沈时韫站起身,挺直脊背,如同接受一项最重要的使命,郑重回应:“请您放心。我会用我的一切,守护她,也……守护她所守护的一切。”
向父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舒缓的笑容。他拍了拍沈时韫的肩膀:“好。喝茶。”
就在这时,向暖实在按捺不住,从屋里探出头来,恰好看到父亲拍沈时韫肩膀的一幕,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夕阳西下时,沈时韫和向暖准备返程。向母拉着向暖的手,悄悄塞给她一个红包,低声说:“这孩子,看着靠谱。你好好的,别老是毛毛躁躁的,给人家添麻烦。”
向暖红着脸点头。
车子驶出小巷,后视镜里,向父向母还站在门口挥手。向暖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我爸好像……认可你了。”她歪着头看沈时韫,眼睛里闪着光。
“嗯。”沈时韫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我妈还偷偷给我红包了!”向暖献宝似的拿出那个红包,晃了晃。
沈时韫轻笑出声:“看来,我通过了考核。”
“那当然!”向暖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看上的人,能差嘛!”
车窗外,江南水乡的暮色温柔如水。车内,两颗心从未如此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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