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那头是短暂的沉默，随即传来林夏带着些许讶异却异常平稳的声音：“……好，我这边刚结束。在哪儿谈？”
“研究中心，我等你。”陈舟放下通讯器，掌心有些潮湿。他快速将刚刚灵感迸发时记录的文档加密保存，深吸几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刚跑完马拉松。学术上的纵横捭阖他驾轻就熟，但此刻，他感觉自己像个即将面对终极答辩的学生。
林夏推门进来时，身上还带着与远方守护者交流后留下的、那种跨越时区的淡淡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澈。她看到陈舟站在窗边，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紧绷，与平日沉浸在数据海洋中的松弛状态截然不同。
“出了什么事？”林夏敏锐地问道，步伐加快了些。
陈舟转过身，脸上是一种林夏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极度紧张与无比确定的复杂表情。他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指向刚才还闪烁着婚俗数据流、此刻已恢复待机状态的屏幕。
“我刚在梳理全球婚俗变迁的数据，”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但目光灼灼，“看了很多……从借衣服结婚，到三十六条腿，到蓝眼影的婚纱照，还有京都的神前式，印度的庆典，部落的仪式……”
林夏微微歪头，有些不解其意，但耐心听着。
“所有这些形式背后，林夏，”陈舟向前一步，语气变得更加急促而热烈，“我看到的，不是差异，而是共同点。是两个人，决定在无数可能性中选择彼此，决定信任对方能一起面对不可知的未来，决定合作经营一个叫‘家’的最小单位，并且愿意用一生的坚韧去兑现这个决定。这几乎是‘人文基因’最集中、最极致的体现！”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需要积蓄勇气，然后，几乎是屏住呼吸，说出了那句在心底盘旋已久的话：
“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这样一份，属于我们自己的，‘人文基因’实践样本？林夏，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研究中心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城市噪音。林夏愣住了，她看着陈舟，看着他因激动而微红的脸颊，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与忐忑，还有那份属于学者的、将最私密的情感与最宏大的理念连接在一起的、笨拙又真诚的独特浪漫。
几秒钟后，一丝了然的、带着无比温暖和感动的笑意，从林夏嘴角漾开，逐渐蔓延至整个脸庞。她没有立刻回答“愿意”，而是轻声反问，带着一丝调侃和更深的理解：“所以，陈大教授，你这是把求婚，当成一个‘微观历史’的田野调查项目来立项了吗？”
陈舟的脸更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个精准的“指控”。
林夏走上前，握住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她的指尖温暖而稳定。“我很喜欢这个‘项目’，”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温柔而坚定，“而且，我认为这是迄今为止，‘人文基因计划’中最棒的一个课题。”
这就是她的答应了。陈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巨大的喜悦和释然瞬间冲垮了紧张，让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他紧紧回握住林夏的手，像个终于通过答辩的孩子般笑了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进行这个‘课题’？”林夏笑着问，引导着话题走向更具体的规划。
一谈到具体规划，陈舟立刻恢复了学者本色，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而充满神采。“我们不能是传统意义的婚礼，”他语气肯定，“那不是我们的风格，也承载不了我们想表达的东西。”
他拉着林夏坐到控制台前，重新调出那个加密文档，开始阐述他刚刚成型的构想。
“首先，地点。不能在酒店，不能在教堂。我想就在‘方舟’的虚拟核心空间，那片星海之下。那里是我们的根，也是我们连接所有‘渡客’的起点。”
林夏点头，这个设想与她的直觉完全吻合。
“其次，仪式。”陈舟继续，“不要繁琐的流程，不要固定的誓词。我想请苏哲做证婚人，不是因为他是律师，而是因为他一路为我们构筑规则的边界，是最懂得‘守护’意义的人。他的证婚词，应该是对‘信任、合作、坚韧’最独特的诠释。”
“然后，是见证者。”陈舟的语调变得有些激动，“除了我们现实的亲友，我想邀请‘他们’——所有我们帮助过、连接过、也被他们温暖过的‘故人’，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划过，仿佛能触碰到那些无形的记忆光点。“李桂兰阿姨，徐总，周老爷子和他找到的传承人秦朗，还有……所有那些将记忆托付给方舟，构成了我们脚下这片星海的、无数的‘渡客’。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人生故事，就是我们婚礼最宏大、最深刻的背景和祝福。”
林夏的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这个想法太大胆，也太动人了。让婚礼不再仅仅是两个人、两个家庭的私事，而是成为与所有山河渡客的一次集体共鸣，一次对共同守护的理念的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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