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岛的庇护气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在时间尘埃消散后迅速微弱下去。混沌的天穹下,这片残破的方舟碎片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坠入无尽的虚空。
陈默手背上那枚淡金色的“时之痕”微微发热,脑海中关于“罪业小镇”路径的指引清晰起来——那并非具体的地图,而是一种冥冥中的方向感,指向浮空岛边缘某个特定的空间褶皱。
“该走了。”陈默背起气息稍稳但依旧虚弱的千夏,对王胖子说道。他目光扫过另一侧的影煞三人,彼此心照不宣,在这未知的前路上,暂时的“同行”似乎仍是无奈的选择。
沿着指引,他们来到浮空岛边缘一处扭曲最深的区域。那里的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纸张,光线在其中折射出怪异的弧度。陈默深吸一口气,将一丝微弱的灵力注入“时之痕”,引导着其对前方不稳定的空间结构进行干涉。
嗡——
空间褶皱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个短暂的、仅容数人通过的缺口。缺口后面,不再是混沌的虚空,而是一条弥漫着灰黄色雾霭、两旁是歪斜木质建筑的泥泞街道。
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变和淡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罪业小镇……”陈默喃喃道,率先踏入了缺口。王胖子紧随其后,影煞三人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穿过缺口的瞬间,身后的浮空岛景象如同海市蜃楼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这条仿佛永无尽头的诡异街道。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不见日月。街道两旁的建筑风格杂乱,从中世纪木屋到近代砖石结构都有,但无一例外都破败不堪,窗户大多破损,如同空洞的眼窝。许多房屋门口悬挂着风干的、不知名的草药或是扭曲的符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最令人不安的是寂静。
并非“沉默学堂”那种规则强制的死寂,而是一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生机的、万物噤声的压抑。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被脚下粘稠的泥泞吸收了大半。
陈默的阴阳眼在这里再次受到了压制,视野变得更加模糊,只能勉强看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灰黄色的、带着微弱怨念的能量雾霭,阻碍着感知。
“这鬼地方……比之前那些还让人心里发毛。”王胖子搓了搓胳膊,小声嘀咕,生怕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就在这时,街道前方,一栋相对完好的、有着高大拱门和彩色玻璃窗(虽然大多已碎裂)的建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那建筑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字迹斑驳的木牌:
【镇立图书馆 - 入内者,噤声】
图书馆?在这种地方?
几乎在看清牌子的同时,一股无形的规则之力悄然笼罩了以图书馆为中心的一片区域。陈默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任何想要发出声音的念头都被强行压制了下去。他看向千夏和王胖子,他们也露出了类似不适的表情。
影煞三人显然也感受到了,影煞面具下的目光闪烁,鬼婆和毒蝎则明显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这种纯粹的“静默”规则,对他们这种偏向阴暗混乱的力量似乎有着额外的克制。
然而,陈默手背上的“时之痕”却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仿佛在提示他,这座图书馆内,有他需要的东西。
没有犹豫,陈默对着千夏和王胖子打了个手势,率先走向那扇沉重的、布满抓痕的图书馆木门。影煞三人略一迟疑,也跟了上来。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纸张、灰尘和某种……泪水干涸后的咸涩气味涌出。
图书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高耸的书架如同密林般林立,上面塞满了各种材质、各种文字的书籍,许多已经破损不堪,书页泛黄卷曲。惨绿色的应急灯在书架顶端投下微弱而诡异的光晕,将无数书籍的阴影拉得老长,如同幢幢鬼影。
和外面一样,图书馆内部也笼罩在绝对的静默规则之下。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极其轻微。
陈默目光扫过,立刻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在图书馆深处,靠近一扇被封死的彩色玻璃窗下方,一个身影正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他们,肩膀在微微耸动。
那是一个活人!
他穿着沾满灰尘的、类似学者袍的衣物,头发凌乱,身体因为恐惧或悲伤而颤抖。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身的情绪中,对陈默等人的到来毫无察觉。
陈默示意王胖子照顾好千夏,自己则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身影。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陈默看清了他在做什么——他面前摊开着一本巨大而古朴的书籍,但他并非在阅读,而是用一支羽毛笔,蘸着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墨水,在一张张空白的书页上,疯狂地、无声地书写着。
而他书写的内容,并非文字,而是一个个扭曲的、充满了痛苦表情的人脸!
每一张人脸画完,那暗红色的墨水就会如同活物般渗入书页,那张人脸便会发出无声的哀嚎,随即书页上会浮现出几行模糊的字迹,仿佛在记录着某个悲惨的故事。而书写者的眼泪,正一滴滴落在书页上,与那暗红墨水混合,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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