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翠庵的晨雾还没散,黛玉的咳嗽声就撞碎了禅房的寂静。
她蜷在铺着白狐裘的禅榻上,肩头裹着妙玉送来的西洋毡,可寒气还是从骨头缝里往外渗。案上的药碗换了三回,褐色的药汁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像极了她这几日时断时续的呼吸。
“姑娘,喝口药吧。”紫鹃的声音带着哭腔,把银匙递到她唇边。
黛玉没有动。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喉间的腥甜一阵阵涌上来,她知道自己又要咳血了。三日前鸳鸯跌跌撞撞闯进来,跪在佛前哭着说“老太太去了”时,她便是这样——心口像被生生剜去一块,眼前炸开一片血红,随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庵堂的青灯在她眼里成了重影。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像破风箱似的,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撕裂般的疼。这疼让她清醒:老祖宗没了,这世间最后一个真心待她的长辈,没了。
她不想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喉间的腥甜便决了堤。
她偏过头,一口血喷在素色的锦枕上,暗红的血珠渗进绣着兰草的纹路里,像极了那年在潇湘馆,宝玉摔碎的那只绛珠草纹的玉簪。
身子越来越轻,意识飘在半空,看见老祖宗在荣庆堂的暖炕上对她笑。
老人家穿着家常的石青色缎袄,鬓边别着支翡翠扁方,鬓角的白发被梳得整整齐齐,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笑意,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朝她招手:“我的宝贝玉儿,来啊,到老祖宗身边来。”
“老祖宗……”她喃喃着,想把手伸过去。
就在这时,心口突然漾开一缕暖意。
不是炭火的燥烈,也不是药汤的滚烫,是极淡极柔的暖流,像初春融雪时渗进冻土的第一缕泉,顺着血脉慢悠悠地淌。
它先润了润发紧的喉头,又缠上抽痛的心脉,最后竟漫到了冰凉的指尖——那触感太熟悉了,像上次咳得撕心裂肺时,突然从心底涌出来的那股力道,带着草木抽芽般的生机。
黛玉的睫毛颤了颤。
这暖流像有手似的,轻轻把她从潮水般的黑暗里往回拉。她混沌的意识里,突然闯进一个画面: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林家就剩你了。”
她想起,父亲的灵柩还在苏州的祖茔里,母亲留下的那方刻着“林”字的玉佩还在妆奁里,连她腕上这串佛珠,都是祖母当年亲手为她求的。
若是她跟着老祖宗去了,谁还会记得巡盐御史林如海有个女儿?谁还会把林家的牌位好好供奉着?
“不能……去……”她咬着下唇,尝到了血的咸味,却硬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那暖流仿佛听见了她的话,淌得更急了些。心口的疼渐渐缓了,她终于能大口喘过气来,只是身子依旧软得像没了骨头,只能任由紫鹃把她扶起来,一勺勺喂进温好的参汤。
可活着太疼了。
灵前,她想给老祖宗的牌位供一碗新沏的茶,刚端起茶盏就眼前发黑,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她跌坐在蒲团上,咳得撕心裂肺,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紫鹃慌忙扑过来抱住她,手背替她擦着唇角的血渍,眼泪掉在她手背上,烫得像火:“姑娘!姑娘您撑住!奴婢这就去叫大夫!”
那刻,心口的暖流突然涌得急了些,像有人在她后背轻轻推了一把,她咬着牙想,指尖无意识地死死攥住了紫鹃的袖口。那暖意顺着手臂漫上来,竟让她晕沉的脑袋里,再多了一些生的意志。
栊翠庵被封,妙玉告辞离去,黛玉暂住偏殿东厢房。偏殿本就狭小,偶尔在院子里撞见宝玉,他总是呆呆地站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也不说话,直到再呆呆地任由袭人把他拉走。
黛玉从不多看一眼。
她不是恨,是真的顾不上了。她的力气要留着喝药,留着撑起身子,留着为老祖宗尽最后一点孝道。
大舅舅贾赦派人来说了,老祖宗停灵四十九日后,要扶灵回金陵祖茔守孝,问她愿不愿同去。
“去。”她摸着腕上的佛珠,声音轻却坚定,“大舅舅如今是玉儿唯一的亲人了,我该跟着去,一同为老祖宗守孝。”
可到出殡这日,她连坐都坐不稳了。
紫鹃找了顶软轿,让两个小厮抬着,她才勉强跟上送葬的队伍。
轿帘被风吹得掀起一角,她看见贾赦扶着灵柩走在最前面,素白的孝服在风里鼓荡,像只孤鸟。
她抬手按了按心口,那暖流还在,只是比往日淡了许多,像快要燃尽的烛火,连掌心都暖不透了。
登船时,下了场冷雨。
小厮抬着软轿上跳板,船身晃得厉害,她在轿里被颠得心口发疼,忍不住又咳出几口血。
这次的血是暗褐色的,像陈年的药渣,落在帕子上,半天都晕不开。紫鹃替她擦唇角时,指尖抖得厉害:“姑娘,咱们歇会儿再走。”
黛玉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耳语:“走吧,别……误了时辰。”
她被紫鹃半抱半扶着挪进船舱。舱里很暗,只有一盏油灯悬在梁上,昏黄的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衬得那点病态的红晕像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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