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推开家门，屋里黑漆漆的。他摸索着打开灯，突然的光亮刺得他眼睛发疼。餐桌上摆着已经凉透的饭菜，旁边是林菲留的纸条："加班，别等。"
电子钟显示快午夜十二点了，程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车里发呆了三个小时。酒店那些会飞的石块还在他脑子里打转，老周说的"石咒"更像条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热了饭却一口也吃不下。开冰箱拿水时，一叠文件滑了下来——是林菲的调查资料。最上面是张泛黄的旧报纸，2003年的《湘西晚报》，一则隧道事故报道被红笔圈了出来。程岩的手开始发抖，遇难者名单里有个被特别标注的名字：莫小芸，18岁。
照片里悲痛欲绝的家属中，一只戴红玉戒指的手格外显眼。
"你看到我的资料了。"林菲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程岩吓了一跳，水杯差点脱手。她站在厨房门口，一脸疲惫，白大褂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不小心..."程岩慌忙收拾散落的文件。
林菲放下包，揉了揉太阳穴："没关系，反正今晚也要告诉你。知道我在医院档案室发现了什么？莫小芸的死亡证明上，事故责任人签字是程建业——你父亲。"
程岩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赶紧扶住料理台才站稳。父亲从没提过这起事故，但"建业工程"确实在2003年承包过湘西的隧道项目。
"还有更奇怪的，"林菲翻开笔记本，"我查了近十五年本市所有石材致死事故，七名死者中五人直接或间接与当年隧道项目有关。包括设计顾问、监理工程师，甚至材料供应商。"
程岩喉咙发紧："你是说...这不是预言，是复仇？"
"我是说这其中可能有某种联系。"林菲纠正道，"但绝不是超自然的诅咒。程岩，你父亲的事故和你的遭遇隔了十五年，这更可能是人为的..."
"人为？"程岩突然提高声音，"人为能让石块从假山上飞起来？能精准地在寅时三刻..."
"够了！"林菲猛地拍桌子，"你看看你自己！三个月来你像变了个人，整天疑神疑鬼，连青云山项目都放弃了！那个理性、自信的程岩去哪了？"
程岩沉默地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月光下的山影。他知道自己变了，但怎么向林菲解释那种感觉——就像有人在你脑子里装了个倒计时，而全世界都在合伙实现它。
"我需要时间，"他终于说道，"在弄清楚这些之前，我申请了停职留薪。"
林菲倒吸一口冷气："什么？你疯了吗？下个月就是职称评审，你等了五年的机会！"
"如果命都没了，职称还有什么用？"程岩苦笑，"林菲，你不明白，这两次落石不是巧合。时间、地点全都对应莫三通的预言细节..."
"所以你真的相信那个算命的说你会被石头砸死？"林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工程师！"
"我当然知道这听起来多荒谬！"程岩突然爆发了，"但你知道更荒谬的是什么吗？我查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莫三通的预言从没错过！十五年来七个人，每一个都如他预言的方式和时间内死亡！"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可怕。林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不是对预言，而是对程岩此刻的状态——他双眼通红，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岩，"她放软语气，走上前想握住他的手，"你需要休息，也许还该看看心理医生..."
程岩猛地抽回手："连你也觉得我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菲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但你的反应确实不正常。两次工地事故而已，哪个工程师职业生涯中没遇到过？"
"不是'而已'！"程岩抓起茶几上的平板，调出酒店监控截图，"看看这个！石块是怎么飞起来的？物理规律呢？"
林菲扫了一眼图像："角度问题，或者是..."
"或者是什么？"程岩咄咄逼人地追问，"你也没有合理解释，对吗？"
"科学不是所有事都能立刻解释的！"林菲也提高了声音，"但这不是转向迷信的理由！程岩，我担心你，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两人之间。程岩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让林菲瞬间后悔了自己的措辞。
"也许你从来就没真正认识我，"他轻声说，"今晚我睡客房。"
卧室门关上的声音像一声枪响。林菲呆立在原地，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孤独。餐桌上，那张泛黄的报纸上，莫小芸年轻的面孔似乎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凌晨三点，林菲从浅眠中惊醒，发现程岩不在客房。她赤脚走到客厅，发现书房门缝下透出一线灯光。推开门，她看到程岩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几十张照片和文件，正中央是父亲的老相册。
"你在干什么？"林菲轻声问。
程岩没有抬头，手指抚过一张褪色的工程合照："找线索。如果我父亲的事故与这一切有关，那么..."他的声音哽住了，"也许我就是下一个。"
林菲的心揪紧了。她跪下来抱住程岩，感受到他全身都在微微发抖。"我们会弄清楚的，"她承诺道，"一起。但求你，别让恐惧吞噬你。"
程岩没有回应，只是指着照片一角："看这个。"
那是年轻的程建业站在隧道口的照片，他身边站着一个戴红玉戒指的年轻人——与莫三通惊人地相似，只是年轻了二十岁。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03.5.12，事故前一周。
"如果这是复仇，"程岩的声音空洞得可怕，"为什么等了十五年？"
林菲无法回答。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房间陷入更深的黑暗。两人都没注意到，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就像被某种力量干扰了一般。
第二天清晨，林菲醒来时发现程岩已经出门，餐桌上留着字条："去湘西查事故档案，三天后回。"
她抓起手机拨通程岩的号码，却听到卧室里传来熟悉的铃声——他故意留下了手机。林菲跌坐在椅子上，突然注意到冰箱门上贴着的会议邀请函：下周三，穿山隧道安全评估会，下午5:30。
酉时。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冷水般漫过林菲的脊背。她迅速翻开日历，那个日期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一个字：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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