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忙了一段时间之后,进入了一年的农闲时节。
方梅香爸叫方大苗一起去修水坝,挑石头挣点零工钱。
方大苗游手好闲惯了,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他又有点怕方梅香爸。
“大苗,梅香去卫生院生孩子的钱有了吗?”
方大苗摇摇头。
“你不去挣一点来,到时怎么办?”
方大苗不情愿地也跟着去。
方大苗去干活后,方梅香妈就去把方梅香带家里来,中午饭在家里吃。
方大苗回来也直接来方梅香家,说是来接方梅香,顺便蹭一顿晚饭再带方梅香回去。
方梅香妈在家准备小孩要用到的东西。
穿旧的白汗衫,破了的被单剪成长方块,洗得干干净净,趁着有太阳晒干了当尿布。
找出家里的蓝布、碎花布,缝上一个襁褓。
方梅香的孩子会在寒冷的腊月出生,还要准备些棉衣。
方梅香妈已经买来了一些棉花做里子,外层用耐脏的蓝布,卡其布做袖口,领口缝得结结实实。
家里人穿旧的棉毛衫、的确良衬衫拆了,也洗得干干净净,用浆糊浆硬了剪样,再一针一线缝成小褂子、小裤子。
方梅丽在一旁帮忙着。
“小小的真可爱。看到了吗?都是给你肚子里的小孩的。”方梅丽扬起衣服在方梅香前面晃。
方梅香摸着肚子呵呵笑。
“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知道的。”
方梅丽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娘,你说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不会有什么影响?”
“别乱说,姐生下来的时候好好的。”
看着眼前在做的小衣服,方梅香妈想到了那个时候。
方梅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正月出生。
方梅香妈在腊月准备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准备衣服。
那个时候她也还年轻,做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兴奋和盼头,认真地缝每一针。
孕晚期坐久了腰像坠了块石头,又酸又僵,动一下就牵扯着疼,她直起身得慢慢挪。
眼睛干得发涩,像蒙了层雾,盯着针脚久了,看东西都发虚,眼皮沉得想往下耷拉。
方梅香妈起来看看外面,院子的梅花开了,北风吹来一阵香味。
她闭上眼睛抽了抽鼻子。
梅花的香味很特别,不是那种浓烈扑鼻的,而是淡淡的、清清爽爽的。
闻着不冲,却很提神。
她睁开眼看着那株雪中的梅花树,摸了摸肚子,“如果是女儿,就叫梅香,梅花经冻,还香。”
初次顺产的疼痛令人撕心裂肺。
终于生下女儿方梅香。
那时候的梅香多机灵啊。
队里的广播喇叭每天会响,一到那时候,梅香就格外精神。
要是广播里说“社员同志们,该下地了”,她就扯着她爸的裤腿往门口拽,还不忘把墙角的草帽往她爸手里塞。
要是喇叭里唱起《东方红》,她就搬个小板凳放在她妈面前,自己也挨着坐下,小手跟着节奏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调子。
方梅香3岁的时候,方梅丽出生。
5岁的那年,她弟弟出生。
方梅香妈满月不久就去队里干活挣工分。
作为大姐的方梅香就在看着弟弟和妹妹。
下午,下起大暴雨。
方梅香爸在外面干活,下起雨的时候,她妈都会给他送去雨具。
方梅香也学着她妈,想去拿挂在墙上的蓑衣,5岁的她够不着,又挪了凳子爬上去。
还是够不着,她提了提蓑衣的一角,好重。
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她还是怕爸妈淋雨了。
方梅香就拿了墙角的油纸伞。
弟弟醒了,哇哇地哭起来,方梅香抱起弟弟哄了几下,又放回藤筐。
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吩咐方梅丽“你看弟弟,我去送伞。”
弟弟放回藤筐中,又开始哭闹。
方梅丽摇摇头不愿意看。
方梅香抱起弟弟,他就不哭了。
方梅香看看外面还没有停下来的雨,转头对方梅丽说,“你在家,我抱着弟弟去。”
方梅香抱着弟弟和一把油纸伞,一只手撑着另一把油纸伞,冒雨去送给爸妈。
伞撑的很低,刚下过雨的田埂路泥泞而滑。
方梅香脚一滑,栽进旁边的河道里。
河道水流很急,方梅香呛了好几口水,慌乱中怀里的弟弟被水流冲走。
“弟弟,弟弟!”方梅香手扑腾着抓住河道边的草大喊。
村民听到声响赶过来将她拉起。
可是从下游捞起弟弟的时候,没了气息。
方梅香的奶奶闻讯赶来,不顾方梅香的瑟瑟发抖,抓着她骂,“我的孙子啊!为什么不是你死!”
方梅香妈抱方梅香回家,方梅香发烧了好长时间,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来水灵灵的眼睛变的空洞。
家里的日子还得继续,方梅香和方梅丽还是在家里,她爸妈去干活挣工分。
方梅香妈发现最近方梅香情况更严重了,半夜常会惊醒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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