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月亮白得吓人,像死人的眼白。
周晓美说这地方让她后背发凉,陈浩却笑得更大声了。怕什么,这荒山野岭的,就我们俩,不正合你意?他伸手去摸她的腿,被她一巴掌拍开。
你正经点行不行?这地方真不对劲。
他们本来是要去邻市参加朋友婚礼,陈浩非要抄这条近道。导航半小时前就没了信号,山路越走越窄,两边的树影黑压压地挤过来。车灯照出去的光都是惨白的。
有啥不对劲的,你就是胆小。陈浩点了根烟,摇下车窗吐了口痰,这穷乡僻壤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话音刚落,车灯晃过前面路边,好像站着个人。
陈浩猛地踩了刹车。周晓美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疼得直抽气。你疯了啊!
刚才……是不是有个人?
周晓美揉着额头往前看。空荡荡的山路,除了树还是树,哪来的人影。
你眼花了吧?
陈浩眯着眼又看了会儿,摇摇头重新发动车子。可能真是累了。
车刚开出去不到一百米,这次两个人都看见了——路边真站着个人,穿着身旧式的蓝布衫子,低着头,看不清脸。
陈浩骂了句脏话,车速慢了下来。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还有人?
别停!周晓美突然抓住他胳膊,快开过去!
陈浩被她吓一跳,下意识踩了油门。车子从那人身边呼啸而过时,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人还站在原地,头却缓缓转了过来,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虽然没有看清脸,但陈浩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你看见没?他那个头转的角度……正常人根本转不了那样!
周晓美没说话,死死盯着后视镜,脸色惨白。
开了十来分钟,两人谁都没说话。山路越来越黑,树影越来越密,好像开进了一个黑洞里。
导航还是没信号?周晓美声音发抖。
陈浩拍了拍手机,这鬼地方,连一格信号都没有。
就在这时,车灯又照到了那个蓝布衫。
这次他站在路中间,背对着他们。
陈浩猛打方向盘,车子差点冲进路边沟里。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车停稳时,离那人只有不到三米远。
我操你妈的!陈浩探出头大骂,找死啊!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是个老头,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最怪的是他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全是黑的,像两个窟窿。
老头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然后伸手指了指路边的一条小土路。
陈浩还想骂,周晓美拉住他,别惹事,我们快走。
可车子却在这时熄火了。怎么打都打不着。
老头还站在那儿,手指着那条土路,一动不动。
妈的!陈浩狠狠捶了下方向盘,下车打开引擎盖。周晓美也跟了下来,紧紧抓着他胳膊。
检查了半天,陈浩骂骂咧咧地直起身,邪门了,啥毛病没有,就是打不着火。
这时他们才发现,那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悄无声息的。
周晓美吓得尖叫一声。陈浩也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老头还是咧着嘴笑,指指那条土路,又指指山上隐约可见的几点灯光。
他说那边有个村子,能找人来修车。陈浩翻译着老头含糊的方言,眉头紧锁,可这深更半夜的……
老头突然伸手来拉周晓美,她吓得往后缩。那手冰凉冰凉的,像死人手。
别碰她!陈浩一把推开老头。老头也不生气,还是笑着,转身就往土路走去,边走边招手,意思是让他们跟上。
怎么办?周晓美声音带着哭腔。
陈浩看看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要不就去村里找人帮忙吧,这荒山野岭的,到下半夜能冷死人。
他们锁好车,跟着老头往土路上走。路很窄,两边是比人还高的杂草,脚踩在碎石上哗哗响。老头走得很慢,始终离他们三五步远,奇怪的是怎么追都追不上。
走了大概半小时,终于看见村口了。几间破旧的土房散落在山腰上,只有一两户还亮着灯,昏黄的光在黑暗里像鬼火一样飘忽。
老头在一间亮灯的土房前停下,推开门进去了。陈浩和周晓美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很简陋,一张土炕,一个灶台,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毛主席像,像上的脸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了。有个老太婆坐在炕上纳鞋底,见他们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和老头一样,全是黑的。
请问……能帮我们叫个修车的吗?陈浩硬着头皮问。
老太婆放下鞋底,下炕给他们倒了两碗水。水是浑浊的,碗边还有污渍。周晓美碰都没碰,陈浩渴得厉害,但还是没敢喝。
老头坐在门槛上抽烟袋,一口接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脸更显得诡异。
你不该带他们来这里。老太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老头没有回答。
陈浩一愣,我们车坏了,只是想找帮忙……
天亮了就走,听见没?老太婆压低声音,盯着他们,黑眼珠深不见底,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别出门,天一亮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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