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人影绰绰。
皆是衣香鬓影,环佩叮当,仿佛有许多看不清面容的姑娘穿梭往来,笑语隐约,却又隔着层层迷雾。
待望舒醒来,拥被而坐,仔细回想那纷乱的梦境,心下恍然。
大约是日间思虑黛玉过甚,以致梦魂萦绕。
梦中景象依稀像是话本里描绘的大观园,只是从头至尾,并未听见那声熟悉的、带着依赖的“姑母”呼唤,这让她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至少,潜意识里觉得黛玉眼下尚无大碍。
起身洗漱,用青盐擦了牙,又用温水净了面,精神才清明些。
她唤汀荷将北地来的信取来。
拆开火漆,展开信纸,是刘氏端正却略显急促的字迹。
信的前半部分,果然是感激之词。
谢她帮忙,终是联络上了几年无音信的堂妹。
一番客套后,信的后半部分,却是代余幼婷询问一事。
原来,余幼婷在扬州竟有一位授艺的师傅,是一位姓辛的老妇人,尤其擅长调制胭脂水粉。
信中说,这位辛师傅命途多舛,年幼时被家中卖入烟花之地。
她性子刚烈,为保清白竟自毁容貌。
后来因手脚勤快,被安排做了仆役。
又因在调制胭脂水粉上极有天分,渐渐得到管事看重。
后来她攒够了银钱,自赎其身,却因容貌已毁,难以婚嫁。
便在城北鱼龙混杂的巷子里住了下来,专为各处的勾栏院落提供胭脂水粉。
她原本一心积攒钱财,想为余幼婷赎身,给自己养老送终,岂料未等她存够,余幼婷便被送入官家,辗转到了望舒这里。
辛师傅心灰意冷之下,便用积蓄在扬州府城外十余里的山野间买了个小院隐居,将城北的宅子也卖了。
如今她所在的村子,邻里皆不知其过往,只当是个寻常孤寡老妇。
刘氏在信中再三叮嘱,若望舒有意合作,务必替辛师傅隐瞒前尘,只提是余幼婷的师傅便可。
万万不可触及旧事,惹她伤心动怒。
信中还说,这位辛师傅不喜人称嬷嬷、姑姑,可唤老太、阿婆。
最爱听人尊称一声“辛师傅”,且颇好杯中物,尤喜温和的果子酒。
信末附上了详细的住址,并体贴写道,望舒事务繁忙,不必亲自前往。
只需派个知晓内情、懂得忌讳的丫鬟婆子,报上余幼婷的名号,应能请动。
辛师傅对女子格外宽容,却极为厌恶男子,交涉时最好避开男性。
望舒读完,心中五味杂陈。
没想到余幼婷背后还有这般牵扯,这时代的师徒名分,果真堪比血缘,是孤苦之人重要的依靠与寄托。
她名下的凝香斋,若能有这么一位身怀绝技又背景特殊的老师傅在背后坐镇。
研发出独有的香粉胭脂,无疑能成为立足扬州的特色招牌。
这位辛师傅,因着与余幼婷的这层关系,忠诚度似乎也有所保障。
日后自己甚至可以让她们师徒团聚,更能得其全心相助。
然而,心动归心动,望舒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机缘”冲昏头脑。
她深知,越是诱人的果实,越要小心其旁逸斜出的枝杈是否带刺。
辛师傅对余幼婷有情有义,不代表她对所有外人都宽容大度。
尤其她对男子厌恶至此,背后是否另有隐情?
是否曾受过极大的创伤或欺骗?
这些若不查清,贸然合作,无异于在身边埋下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隐雷。
她如今根基尚浅,一步踏错,便可能满盘皆输。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默念着这句话,将心中的急切压下。
此事,需得缓行。
她唤来赵猛,将调查辛师傅背景之事交付于他,特别强调:
“你亲自去安排,但万不可靠近那位辛师傅,更不可让她察觉有人在查她。
只需从旁打听,弄清楚她为何如此厌恶男子,过往可曾与人结怨。
如今与邻里相处如何,有无异常之处。
若能花钱雇请当地妇人打探,便用银钱开路,务必尊重其隐秘,莫要惊扰了她。”
她深知,即便调查,也需保有最基本的尊重,不能因己之私,再去揭开他人可能血淋淋的伤疤。
赵猛虽对夫人如此谨慎对待一个调脂弄粉的老妇有些不解。
但他素来令行禁止,并不多问,领命而去。
望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另有一番思量。
如今手下的情报网络,多依靠如丁三、丁六这般混迹市井的男子,赵猛等人负责外围护卫与联络。
虽初具雏形,终究有所局限。
后宅妇人之地,许多消息往往比市井流传更为隐秘和关键,若想探听各家阴私、内帷动向,仅靠男子,终究隔了一层。
而想要渗透后宅,人伢子便是关键一环。
这些人穿梭于各府内院,掌握着大量仆役的来龙去脉乃至主家隐私。
若能理清扬州牙行的脉络,甚至加以影响,无疑能为她织就一张更为细密的情报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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