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很慢。比用雷法驱散慢得多,也耗费心神。
但方朝阳耐心地做着。他感觉到,那些混乱的意念,在他的安抚下,逐渐变得平和,恐惧与茫然慢慢消散,最终化作点点微光,如同归巢的萤火,悄无声息地没入地下。
周围的磷火渐渐熄灭,那扰人的魔音也归于寂静。
乱葬岗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死寂,但那不再是阴森,而是一种……安宁。
当最后一丝亡魂意念被安抚归位,东方天际已露出了鱼肚白。
方朝阳缓缓睁开眼,脸色有些苍白,是心神消耗过度的表现。但他眼中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充实。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守夜人”的装备,没有依靠秦戈的后援,甚至没有使用最具攻击性的雷法。他仅仅依靠对太平道本源之力的理解与运用,便化解了此地的“异常”。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太平法印,那上面的裂纹似乎都显得亲切了些许。
“原来……这才是‘太平’的一部分真意。”他喃喃自语。
回到灰土镇,天已大亮。他没有去领取那微薄的报酬,甚至没有告知任何人。只是在早摊上喝了碗热乎乎的羊杂汤,便悄然登上了离开的班车。
旅店老板只当这是个奇怪的过路客,并未在意。
而方朝阳的“行走”,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数月,他的足迹踏遍了数个省份的偏远之地。处理的事情也五花八门——有被精怪窃取气运的农户,有祖坟风水被破导致家宅不宁的乡绅,有被横死怨灵纠缠的苦主……
他不再追求效率,不再依赖外力。每一次,他都尝试从太平道的传承中寻找最“合适”的解决之道。有时是绘制蕴含生机的“青囊符”为被精怪所害者调理身体;有时是运用“地脉导引术”调整被破坏的风水;有时则是如同在灰土镇那般,以自身意念沟通、安抚怨灵,了解其冤屈,化解其执念,甚至偶尔会借助官府(以匿名信等方式)为其昭雪陈年旧案。
他见识了人间更多的悲欢离合,也更深地体会到了祖师张角当年创立太平道时,那份“致太平”的初心,并非虚无缥缈的教义,而是源于对这片土地上生民最质朴的关怀与悲悯。
在这个过程中,他与“守夜人”的联系越来越少。秦戈偶尔会发来一些关于月球坐标“静海之眼”勘探进度的只言片语,或者提醒他某个区域有高能量反应,但从不干涉他的行动。林玥则会定期发来一些根据他身体状况调整的、温和的调养建议和基础物资清单,像一个沉默而可靠的后勤官。
方朝阳渐渐明白,他与“守夜人”的关系,正在演变成一种更纯粹的“合作”——他提供独特的视角和处理某些特定事件的能力,而“守夜人”则在他需要时,提供必要的信息和物资支持,互不统属,各取所需。
这种独立性,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他可以更深入地沉浸在对太平道历史的追溯与感悟中。
在一处废弃的古道观残垣下,他面对一个因战乱而凝聚了数百年杀伐之气的“兵煞”地灵,没有选择以“却邪”强行斩灭,而是回忆起太平道典籍中关于张角曾试图“化解兵戈之气,立黄天太平”的记载。他枯坐三日,以自身太平真炁为引,诵读《太平清领书》中关于止戈、抚民的篇章,最终将那狂暴的兵煞之气,引导转化为守护一方的纯阳罡气。
在一座被水匪盘踞百年、怨气冲天的古渡口,他面对无数溺死商旅的怨魂,没有绘制复杂的“超度”符阵,而是效仿祖师“符水救人”的典故,取江水一碗,以自身精血混合太平真炁,画下“解怨安魂符”溶于水中,再将符水洒入江心。并非强行超度,而是以自身道念为誓,承诺将铲除盘踞上游、为祸一方的水匪残余(他随后也确实做到了),以此功德,化解怨魂执念,助其往生。
每一次这样的经历,都让他对太平道的传承多一分理解,对怀中那枚法印多一分亲切,对自身的力量也多一分掌控。那枚金色雷纹在这一次次并非以杀伐为主的运用中,反而变得更加凝实、内敛,与太平真炁的融合也愈发圆融。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修士”,更像是一个行走于人世与幽冥边缘的“行者”,践行着一条属于太平道的、独特的路。
这天,他处理完一桩湘西赶尸匠传承断绝引发的“尸变”小麻烦后,在一处僻静的山谷溪边休憩。
通讯器轻微震动,是林玥发来的信息,没有文字,只有一份加密的生理数据报告。上面显示,他的本源恢复度已悄然突破50%大关,灵魂损伤修复至35%,综合状态评估为“稳定,具备持续低烈度活动能力”。
方朝阳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面容依旧年轻,但眼神深处,已沉淀了太多风霜与明悟。
他收起通讯器,从怀中拿出那枚太平法印,指尖拂过其上冰冷的裂纹。
“祖师,‘黄天’之路,弟子方朝阳,正在走。”
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扎根于历史与血脉的坚定。
然后,他站起身,背起行囊,继续向着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走去。
身影融入苍茫山色,渐行渐远。
属于方朝阳的,真正的太平道之路,已然铺开。而“守夜人”,则成为了这条路上,一个遥远而可靠的后勤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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