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往生斋时,天光已大亮。城市的喧嚣隔着卷帘门,变得模糊而遥远,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方朝阳几乎是撞开门,踉跄着跌入那片熟悉的、布满灰尘的昏暗之中。
身体如同一个被暴力拆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木偶,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呻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痛。灵魂层面的创伤更是如同蛛网般密布,稍微凝神,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他靠着冰冷的柜台滑坐在地,背脊抵着坚硬的木质,才勉强没有瘫倒。
从西山带回来的那枚翠绿山神本源,此刻正紧贴在他的胸口,透过破损的衣物,散发出温和而持续的生机,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灵魂。但这修复需要时间,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地脉的紊乱并未因西山源头的拔除而立刻平息,城市上空那层灰红色的能量瘴气虽然淡薄了些,却依旧顽固地笼罩着,如同病人迟迟不退的低烧。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视线”,在他归来后,似乎短暂地沉寂了一瞬,随即又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虚弱般的贪婪与试探。
他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当务之急,是恢复。
他艰难地挪到后院,打上来冰冷的井水,胡乱清洗了一下脸上和身上的血污与焦痕。刺骨的寒意让他精神微微一振。然后,他回到前店,盘膝坐在柜台后的阴影里,将那枚山神本源握在掌心,闭上了眼睛。
心神沉入体内,引导着那磅礴而温和的生机,汇入近乎停滞的真炁循环。金色雷纹黯淡无光,旋转缓慢,如同生锈的齿轮,在生机之流的浸润下,才极其勉强地开始重新转动,一丝丝微弱的、带着雷意的真炁重新被淬炼出来,如同萤火,在破损严重的经脉中艰难穿行,修复着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裂痕。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最细的丝线,一针一线地缝合破碎的瓷器。外界的喧嚣,暗处的窥探,未来的危机……所有杂念都被他强行压下。此刻,他只是一台需要修复的机器,一个渴望生存的生命体。
时间在寂静与痛楚中流逝。日光透过门缝移动,从清晨的熹微到午后的斜阳。
掌心的山神本源光芒似乎黯淡了一分,而他体内的状况,终于有了一丝好转。真炁的流转不再那么滞涩,灵魂的刺痛也减轻了些许,虽然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但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可能熄灭的状态。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睁开了眼睛。目光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沉静。
就在这时——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风铃摇曳的脆响,突兀地在寂静的店内响起。
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店内!
方朝阳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灵觉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探出,扫向声音来源——是柜台角落,那个他平时用来放些零碎杂物和未用完画符材料的藤编小筐。
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铃身布满绿锈,刻着云雷纹,铃舌似乎是一小节黑色的、不知名的骨头。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在那里放置了无数岁月。
刚才那声脆响,就是它发出的?
方朝阳瞳孔微缩。他确定,自己离开前,筐里绝对没有这个东西!是谁?什么时候?竟然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东西送入这往生斋内?!
是那些窥探者?还是……“赊刀人”?或者是那个送来山神本源的“山神”所为?
他小心翼翼地用灵觉触碰那枚青铜铃铛。
没有恶意,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没有生命气息。它就像一件真正的、沉睡的古物。
但越是这样,越是透着诡异。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去动它。在自身实力未曾恢复,敌友未明的情况下,任何不明来历的东西,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自身的恢复上,但心神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沉浸。那枚无声无息出现的青铜铃铛,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警戒线上。
夜幕,在压抑的气氛中缓缓降临。
往生斋内没有开灯,完全被黑暗吞噬。只有方朝阳微弱的呼吸声,以及胸口山神本源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翠绿色光晕,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鬼火。
突然!
呜——!!!
一阵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墙壁和黑暗,直接作用于方朝阳的灵魂层面!
这号角声……与之前在黑云峡听过的那仿佛来自九幽的“幽冥号角”有几分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它更加尖锐,更加急促,带着一种血腥的召唤与战争的宣告!
是“客从东来,刀兵之象”?!他们来了?!
方朝阳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他的眸子亮起两点锐利的金芒!几乎是同时,他怀中的太平法印和背后的“却邪”剑齐齐震动,发出强烈的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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