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脊背微僵，眼底寒光一闪而逝。季青不动声色地退至一旁，低眉垂目，宛如寻常医女。
周鼎大步踏入灵堂，铁腕与佩刀相撞，铮然作响，在寂静的灵堂内格外刺耳。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棺椁，最终落在秦曜身上，躬身行礼，嗓音低沉："殿下，节哀。"
秦曜缓缓转身，面上已恢复往日的从容，唯有袖中紧攥的指节泄露一丝情绪："周钦察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周鼎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奉圣上口谕，彻查太子妃……暴毙一事。"
他刻意咬重"暴毙"二字，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棺椁，似已看穿一切。
秦曜挑眉冷笑，他性子素来不惹事，却也从不畏事："不知宁王爷可知此事？"
周鼎微微抬眸，声调略提："王爷身子'抱恙'，圣上特命臣代掌钦龙卫。"
秦曜心下了然——查验庞静姝死因是父皇的意思，连楚明霄也无力阻拦。不过钦龙卫插手，倒正合他意，这潭死水，搅得越浑越好。
他唇角微勾，语气却冷："皇兄琐事缠身，特命吾代为处理太子妃丧仪。周钦察若要查验皇嫂尸身，总该有个由头，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周鼎眸色一沉："五殿下这是在刁难臣？钦龙卫奉圣命行事，从无人敢问缘由。"
秦曜寸步不让："吾若偏不让呢？"
周鼎不让分毫："钦龙卫办差，无人敢拦。"
"周大人——"太子亲卫佩剑出鞘半寸，寒光凛冽，大步逼近，"这里是太子府，朝廷鹰犬，也得认主！"
刹那间，灵堂内剑拔弩张。
周鼎冷笑一声，拇指一顶刀镡，寒刃出鞘三寸："钦龙卫办案，向来只认圣谕，不认主人。"
"放肆！"太子亲卫怒喝一声，长剑彻底出鞘，剑锋直指周鼎咽喉，"再敢僭越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秦曜眸色一沉，指尖无声地扣向袖中暗藏的短刃。季青见状，悄然挪动脚步，袖中药粉已蓄势待发。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际——
"住手。"
一道柔中带刚的女子声音，自灵堂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后元望舒不知何时来了太子府，正负手立于白幡之下，面色阴沉如铁。
“母后。”秦曜大惊失色。
"皇后娘娘！"亲卫连忙收剑行礼。
元皇后缓步踏入，目光冷冷扫过周鼎："周钦察好大的威风，在太子的府邸动刀？"
周鼎不卑不亢地抱拳："臣奉皇命行事，若有冒犯，还望皇后娘娘海涵。"
"皇命？"元皇后嗤笑一声，突然厉喝，"那本宫问你，钦龙卫何时有权擅查东宫内务？圣上的旨意何在？拿出来给本宫看看！"
周鼎面色微变，他确实没有圣旨，只有宁王传给他的口谕。
秦曜见状，适时出声："母后息怒。周大人也是奉命行事，不如……"
"曜儿，"元皇后锐利的目光陡然刺来，"你今日的话似乎格外多？"
空气骤然凝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棺椁中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咔。"
秦曜瞳孔骤缩，季青按住腰间匕首。周鼎的耳朵动了动，狐疑地望向棺椁。
而元皇后，已经一步步走向那具金丝楠木棺材......
元皇后的手刚要触及棺盖，秦曜突然上前一步，沉声道："母后且慢。"
元皇后冷眼扫来："你退下，勿再多言。"
秦曜面色悲戚，声音却异常清晰："皇嫂生前最重体面，如今尸骨未寒，母后却要让外人在灵堂上动她的尸身，即便是父皇前来吾也不允！"
他这话说得极重，连周鼎都不由皱眉。
元皇后的手在空中顿了顿，冷笑道："本宫倒不知，你何时与太子妃这般亲近了？"
"母后说笑了。"秦曜微微欠身，月光透过窗棂在他清俊的侧脸投下斑驳的阴影。他抬手示意身侧的季青上前，"这位是太医院的季太医，曾在北疆战场救回宁王性命。"
元皇后凤眸微眯，发髻上的鎏金步摇，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细细打量着季青，目光如刀般一寸寸刮过这位年轻女医。半晌，才缓缓颔首："既是宁王的救命恩人，便由你来验。"
"臣遵旨。"季青躬身行礼，素白医袍在夜风中轻扬。她取下肩上的紫檀药箱，指尖在箱盖暗纹上不着痕迹地一按，机关轻响，一排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银针入穴的瞬间，季青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她高举发黑的银针，声音清冷如霜："太子妃确系中毒身亡。"
"这不可能！"太子亲卫脱口而出，又慌忙改口，"属下明明......"
"此毒名为‘罗刹散’又名‘阎罗笑’，"季青打断道，指尖轻捻银针，"无色无味，入体十二个时辰后，以银针入穴神门方显，寻常手段根本验不出。"
“你说……是阎罗笑？”元皇后脸色微沉，藏在锦袍内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回皇后娘娘，确认无误。”季青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犀利，“中此毒者，毒发之时心绞难忍，太子妃原本就有此症，故而诊断有失也是情理之中。还有一点，中毒之人死后嘴角莫名含笑，顾称阎罗笑。”
元皇后死死盯着棺椁，指节攥得发白："不可能！不可能是阎罗笑！"
周鼎上前一步，腰间佩刀与铁腕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臣以为，太子妃中毒一事，与昨夜东宫大火脱不了干系。"
"周大人所言极是。"秦曜忽然开口，将娇小的季青挡在身后，"方才皇嫂的贴身侍女告知，她常戴的那支金凤步摇找不见了......"
话音刚落，季青突然踉跄后退，指着棺椁惊呼："殿下！棺......棺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缕粘稠的黑血正从棺木缝隙中渗出，顺着金丝楠木繁复的纹路蜿蜒而下。那血液在烛光中泛着诡异的紫芒，所过之处竟冒出丝丝白烟。
"尸变！是尸变！"太子亲卫面如土色，连连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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