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和之前自信纨绔的模样判若两人。
"徐传坤！"佟子熙喊了一声，声音在寒风里有点劈叉。
徐传坤脚步一顿，看清是她，不耐烦地皱起眉：“佟子熙？你来干什么？看我们家笑话？”
他的态度很不友好。
你怎么这个态度，我又没得罪你。你打算去哪儿？你爸不是不让你随便出来吗？”
徐传坤烦躁地挥挥手：烦都烦死了！还有什么态度，我家老头子现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空管我？我们家……呵，完了！我出去玩儿，不说了！”
佟子熙一步上前拦住他：“等下。我有话和你说。”
“啥事儿到底？”
“你还喜欢不喜欢周燕妮了？”
徐传坤一愣：“喜欢？喜欢有什么用我还有资格吗？人家现在什么身份？爹妈都是首长！住的地方门口都有兵扛着枪站岗！我们家这样了，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自嘲地嗤笑一声。
“也不是没办法，可以生米煮成熟饭！”
徐传坤一丝茫然：“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把她骗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霸王硬上弓！只要睡了，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不认？到时候，你照样是首长家的乘龙快婿！你们家就算真倒了，你也照样能过从前的好日子！
你也知道你爸背后做的事情肯定不干净。这次一查一个准，你家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等徐家彻底塌了，你徐二少爷，就得去工厂里当牛做马，跟那些满身臭汗的工人一起抡大锤！想想吧，那日子，你能过？”
寒风卷着地上的雪沫，打着旋儿扑在人身上。
徐传坤脸上原本已经破罐子破摔的神色燃烧起了一丝希望，也有一丝恐惧。
失去优渥的生活，沦为底层工人……这念头比杀了他还难受。而攀上高枝、重获荣华的可能性，哪怕只有一线，也像黑暗里骤然亮起的鬼火，烧灼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但是想起周燕妮身边的那个九耀……
徐传坤喉咙干涩地滚动了一下：“万一她去告我怎么办？或者告诉那个华侨。”
“什么华侨。那是她大哥周毅，他现在已经是大校了。”
“什么？”徐传坤也懒得深究。
“那就更麻烦了不是吗！算了！我家可能就我一个不用坐牢，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家人全去里面蹲着了。即便周燕妮不告我，去告诉她家人，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行啊，既然你没胆，那你就去当工人吧！”
佟子熙这话又让徐传坤害怕。
“我告诉你，给她下点东西。让她自己愿意，然后，你也喝醉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主动往你怀里钻她告什么？你喝醉了，什么也不清楚，她也告不了你，再说女孩子的清白最重要，她要是去告你，她的名声就完了，以后也嫁不了人，她一定不会轻易去告你。只要周燕妮愿意和你在一起，她家里人也拿你没办法。”
徐传坤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欲望的火焰彻底吞噬。
“要怎么弄出她来？”
“我来帮你！”佟子熙和他一番交头接耳。
随后她去了军区大院儿附近，远远看着那气派的门楼和门口持枪肃立的卫兵。
她正要和卫兵说，她要找周燕妮。
此时周燕妮穿着簇新的军绿色棉大衣，围着一条鲜红的羊毛围巾，步履轻快地出现在大院儿门口。
佟子熙只觉得那抹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之前的她也是这么自信，惹人注目的。可现在……她拉了拉身上寒酸的衣服。
周燕妮脸上带着被家人呵护、前程似锦滋养出的红润光泽，眼神清澈，与她的灰败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看见佟子熙站在那儿，周燕妮有些意外。
她原本并不打算搭理她。正要朝前走。
佟子熙堵住了她的去路。
“燕妮……你能和我谈谈吗？”
出于基本的礼貌，周燕妮还是停下脚步。
“有话快说我还有急事。”
周燕妮低头看了看她的进口手表。
佟子熙哀戚与讨好的笑容，声音也带上了刻意的哽咽：“我……我实在没脸见人了。工作没了，我妈……也跟人走了，就剩我一个……欸，边城我是待不下去了，没意思透了！就想临走前，找个能说说话的人，一起吃顿饭。想来想去，也就你了。
我知道过去是我糊涂……做了很多对不起你大嫂，你二哥的事情，也不指望你们原谅我，不过，我想在走之前，和你一起吃顿饭，可以吗？之前你对我真心真意，是我不知道珍惜。”
周燕妮看着她破旧的衣衫，还有那刻意讨好的卑微姿态，心头终究掠过一丝不忍。反正现在大嫂也好好的，二哥和二嫂也好的和一个人一样。她没让她们家里人少一根头发丝儿。
既然她临行前想找人说说话……似乎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好吧。我是你吃顿饭吧，你以前也请我吃过饭，就当还你人情。”
“行，那就去国营饭店吧。上次我们和徐传坤一起去的那家。”
周燕妮也无所谓是哪家饭店，吃了饭，各奔东西就是了。
“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朝前走去。
佟子熙的手指却在棉袄口袋里，死死攥住了那个小小的、油纸包着的粉末包，看着周燕妮的背影，眼角闪过一丝歹毒。
国营饭店。
佟子熙特意选了靠里、灯光有些昏暗的一桌。她殷勤地招呼周燕妮坐下。
“我去点菜。今天还是我请你。”
“那不必了。我请你，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就好。”她拿出钱粮票肉票给佟子熙。
佟子熙接了钱和票，就跑去窗口点菜，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门口。
当徐传坤穿着件半旧的棉猴，缩着脖子，带着一身寒气，装作不经意地推门进来时，佟子熙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端着菜走回桌边，脸上堆起更深的、带着一丝紧张的假笑：“燕妮，你看，真巧！那不是徐传坤吗？”
周燕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立刻蹙了起来，不会是佟子熙叫徐传坤来的吧！
她立刻就要起身：“子熙姐，我单位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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